“噫~呜!”
在意识到外面那只猩红的眼睛并非漫无目的地扫视,而是真切地落在自己身上时。
强烈的恐惧就像一记无形的重拳,狠狠地砸向乌鲁的心口。
不仅让她心肺骤停,飙升的血压直窜脑门。
更是在一瞬间,将她一直以来依靠异能所提供的安全感砸成了粉碎。
以至于少女在失声尖叫的时候。
被死死卡住的身体竟是在下意识中猛地后缩,重重地撞上了内壁的顶部。
其力量之大,甚至一度带着整个柜子都在原地蹦跶了起来!
砰!
一瞬间,如震雷般的巨响在死寂的房间内炸开。
就像一瓢冷水泼入了沸腾的油锅,不仅打破了乌鲁遮蔽能力的上限,更是将室内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逼动静。
倒霉的波卡自然是首当其冲,在第一时间就被吓成了一滩史莱姆酱沿着门缝缓缓流淌。
而外面那群本就紧绷着神经、正在鬼鬼祟祟绘制着血色仪轨的众人,更是被惊得满地乱爬,尖叫四起。
“啊啊啊!王德发!什么声音?!是奇美拉!它发现我们了!!”
“法克快跑!我不画了,我后面的柜子动了我不画了!”
“我投降!我投降!奇美拉大人!我对上帝发誓我从来没有伤害过您!我和这些人完全没有关系……”
以为大难临头的众人高喊着估计连自己都听不懂的疯言疯语。
而随着他们此前拼命压抑的寂静被彻底打破。
紧随其后的混乱,就像是被点燃的烟火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在恐惧的驱使下,此时竟无一人敢去探查、或者回望一眼那声巨响的源头。
所有的人要么是光顾着狼狈逃窜,四处寻找出口;
要么是瘫软在地上一边发出无意义的尖叫,一边在大小便失禁中,顺便给这间密室增添一丝骚气的风味。
至于那几名被忽悠着用血作画的员工同样更是被吓惨了。
这会正顶着失血的眩晕,带着满身的猩红和扭曲的表情如狒狒一般四肢并用、踉踉跄跄地扑向自认为安全的地方。
吓得周围人连滚带爬地四散而逃,生怕染上半点不祥。
而看着面前这一副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地狱绘卷。
听着身边尚且清醒的员工强压着恐惧,用着惶恐且杂糅着希冀的情绪小声问道:
“史密斯先生,这动静对吗?这,这是正常的现象吗?我们成功了吗?”
对,对吗?对的对的,哦不对不对……
同样瘫坐在地上的史密斯听罢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相比起周围人几乎返祖的表现,他本人倒是显得更加镇定,颇有大将之风。
当然,从那双失去焦距的瞳孔来看,其实人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
这会只是在不言不语中低下头,怔怔地望着地面。
那幅只差临门一脚的血色仪轨,此刻已被慌乱的脚印践踏得面目全非。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就算这玩意真的有什么玄机,如今怕也是彻底失效了。
而这也就意味着他破罐破摔,企图献祭所有人唤来外神搅局,以求一线生机的计划更是就此破灭。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此刻盘踞在男人心头的并非是绝望,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
毕竟真要说实话,这其实也是他第一次尝试如此邪诡的仪式。
就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仅凭模糊的记忆,从某些禁忌的残页中复刻而出的唤神仪式到底有几分可靠性。
更是不清楚一旦真的召唤出了什么邪祟的外神。
自己又凭什么,以及又能给出什么条件去指使对方,朝着另一位同样也可能是外神的存在起冲突呢?
想必最有可能的结果,也就是魔鬼在出现以后,连废话都懒得说一句便将所有人的灵魂都吃干抹净了吧?
好在如今万策已尽,不用再去思考那些有的没的东西。
已经看淡生死的史密斯也不再挣扎,只是默默地摸出一根手卷烟,想要安安稳稳地飞完这人生的最后一口“叶子”。
然而,就是这堪称卑微的愿望最后也没能实现。
砰!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周边炸开,一枚子弹好巧不巧地划过史密斯的脸颊。
突如其来的寂静瞬间降临了整个房间。
男人错愕地抬起头。
随即便看见那个名为麦克的员工正握着手枪,神色癫狂地喊道:
“啊!!!奇美拉!界外魔我才不怕你!死啊!给老子死啊酸萝卜碧池!”
一边说话,失去理智的麦克一边朝着任何他认为不安全的方向疯狂地扣动扳机。
而随着枪声再起,子弹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本该抱团取暖的信任瞬间打得粉碎。
没有理性,没有权衡,甚至都懒得分清明确的敌我。
这一刻,几乎所有的幸存者都不约而同地拔出手枪,并朝着任何可疑的阴影,甚至任何移动的物体胡乱地扣动扳机,歇斯底里地进行着最后的宣泄和挣扎。
砰!砰!砰!
于是一时间,此起彼伏的枪声接连炸响,毫无章法的子弹遍及空中。
它们在墙壁留下斑驳的弹孔,将周围的储存箱上打出一片木屑纷飞。
更是时不时地钻入同僚的体内,在对方痛苦且惊惧的哀嚎声中,带起一蓬又一蓬凄艳的血花在地面或者墙壁上泼洒开来。
此时的史密斯手夹着卷烟,怔怔地低下头,看着一抹凄艳的血色正在自己的腹腔无声地洇开,不断地蔓延。
感受着一种灼热的刺痒正在逐渐转为烧红钉子般强烈的疼痛。
他不禁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又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这算什么?他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下城里饮尽泥水,遍尝苦涩,连灵魂都典当了出去,拼尽一切向上攀爬。
不就是为了能堂堂正正地当个“食客”,而不是一个随时会被端上餐桌的“食物”吗?
他以为自己早就爬出了那个深渊。
可如今这枚子弹却像一句直白的嘲讽,轻描淡写地告诉他过去所有的努力不过是一场玩笑。
如果当初的自己……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恻隐之心,选择通知车队救下了那个被兽群撕咬的女孩,如今的一切又是否会全然不同?
带着心中复杂的思绪,史密斯缓缓地向后倒去。
随着枪声逐渐减弱,视野在昏暗的天花板中变得模糊。
在最后的意识里,他看到的既不是熊熊燃烧的地狱,也不是狰狞狂笑的撒旦,而是……
一只不染纤尘的白皙脚底,正在自己的眼前不断放大?
————
此时身上不着片缕,仅仅只是借助蓬松的尾巴稍作遮掩的银发萝莉正不偏不倚地踩着男人的眼眶。
纤细的足底能清晰地感知对方鼻梁与颧骨的轮廓,以及一种混合着血污与泪液的黏腻触感正透过皮肤徐徐传来。
白泽无视了这种感觉,此刻的他只是微微偏头,用着颇为微妙的眼神扫视周围躺倒了一地,只剩下哀嚎和抽搐的人与尸体。
不是,这种只是在不经意间瞥了眼窗外路过的野猫。
等回过头时,前一秒还生龙活虎的仓鼠们,下一秒便已经翻起肚皮,被活活吓死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亏他还稍微期待了一下,想看看这群知识分子被逼入绝境时,到底还能整出什么让人眼前一亮或者一黑的花活呢。
结果这群人的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就只有这种程度?
也不知是高估了他们的意志,还是说地面那个尚未完成的仪式,早已在无声无息中侵蚀了他们的理智,放大了心底的恐惧与混乱?
白泽盯着地上被涂抹得一团乱麻的血色法阵,心中若有所思地想到。
而看着面无表情的兽耳萝莉置身于一片狼藉之中。
任凭蓬松毛绒的尾巴慵懒地环绕着臀侧与腿根,遮挡着小腹。
柔软的尾尖时不时地在肌肤上扫过几圈,宛若一只小狐狸正在亲昵地为同伴梳理毛皮。
再加上几缕又重新变长的银色发丝垂在胸前,构成些许聊胜于无的遮挡。
一身不被泥水所染的肌肤依旧白皙地晃眼,仿佛自带柔光,在昏暗的阴影下勒出若隐若现的朦胧。
这份集合了纯真、妖异且浑然天成的姿态,却反而比任何刻意的遮蔽更具致命的诱惑。
一时间看得金发幼女心荡神迷,手上不停地按着截图,快乐地决定新的手办以及等身抱枕就是这个模型了。
对了,还得有可替换的猫耳与尾巴配件,最好再加上一点……
心中的思绪源源不绝,直至屏幕那头突然传来一句淡淡的询问:“统子,你觉得呢?”
正沉迷于捕捉完美角度的幼女想都没想,指尖下意识地打字道:
【我觉得?很白,很润。】
随着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如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
金发幼女整个人猛地一颤,原本粉嫩的耳尖瞬间红得滴血。
“呜哇槽!我踏马傻逼吧?”
她手忙脚乱地扑到光屏前,手指噼里啪啦地打出一大段话盖了过去:
【啊哈哈哈,你是说你的这个事啊,有没有可能其实是你太吓人了?】
【毕竟你现在就是恐怖片里的鬼啊,指望一群普通人在这种步步紧逼的追杀下还能保持理性,你是不是太瞧得起他们了?】
【虽说凭你这脸蛋和身材,哪怕缩水了也妥妥是某些黄油里人气超高的魔物娘模板,魅魔幼崽看了都得自惭形秽。】
【然而众所周知,恐怖游戏里即便掺杂了再多的黄油元素也还是恐怖游戏,该让人冲不起来的还是冲不起来。】
【当然这还得结合目前的实际情况作出详细考量……毕竟任何事件都不能脱离其存在的背景来单独评估其价值和意义……】
我是问你这个血色法阵从你的角度能看出什么不同,有什么思路。
你搁这叽里呱啦地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bUG还没修好是吧?
奇怪地瞥了一眼正在胡言乱语的面板,多少有些见怪不怪的白泽随即不再多言。
这会只是控制着一缕微弱的生命力从脚底下微微渗出。
如操控细丝一般,缓慢地沿着男人的眼部注入其濒死的大脑,强行吊住了他最后一点神智。
生命力给大脑带来了自己还活着的错觉。
然而,这种状态对此刻的史密斯而言却并非是好事。
因为他将不得不清晰地感知生命从体内一点一点地流逝的感觉。
全身的活力不断消退,器官相继停摆,温热的血液也放缓了奔流,无限趋于冰冷的停滞……
这种仿佛遭遇了鬼压床,只能眼睁睁地“旁观”自身死亡的过程。
就像某种施加于精神上的恐怖酷刑,其所带来的强烈恐惧和痛苦几乎撕裂了史密斯残存的意识。
而就在这时候,随着一阵无起伏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彼岸徐徐传来:
“你刚才是否准备用地上的仪式联系恶魔?
“是否以鲜血为引并献上灵魂就能得到对方的关注?
“你是否是第一次使用这种方法联系对方?
“法阵上运用的符号与文字你是否认识?
“这种方法是否由恶魔传授与你们?
“这种语言和知识是否由某类教团成员授予你?
“……”
“这座地下城是否由阿美利根曾经的核防工事改造而成?
“那些所谓巨大的树根保护着地下城不受威胁是否为真?
“名义上统治这座地下城的存在是否为人类?
“实际上统治这座地下城的存在是否为恶魔?
“这是否属于这座地下城中,仅限于少数人才能知道的秘密?
“……”
“你是否曾在地表上出现过?
“你是否认识这具身体,也就是奇美拉莉莉的身份?
“你是否参与过抓捕对方的过程?
“你是否知道对方的生父身在何方?
“你是否……”
此时视野一片血红与黑暗交替闪烁,意识支离破碎的史密斯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他不知天地为何物,更不清楚那稚嫩平淡、冰冷空灵的声音到底是属于天使还是魔鬼。
但这一刻面对那来自天国的审判,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掏空了心底的答案。
没有丝毫隐瞒,迅速且机械地用着每一个“是”或者“否”来回答对方提出的所有问题。
只希望能早一点抵达属于自己的天堂……或者是地狱。
与此同时,另一位正在四周飘荡的女孩自然是听见了这份特殊的一问一答。
然而当莉莉猛地回过头,面色动容地想要说点什么时。
她便看见,爱丽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个血色法阵的中央。
随着那双猩红的眼眸只是平淡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符号。
仿佛看到的不是什么禁忌的仪式,而是一道写错了答案的数学题。
她一边保持着随口的提问,另一边甚至没有弯腰,只是用着脚尖沾着血,漫不经心地对法阵上面的线条、图案进行涂抹和更改。
甚至在不经意间,还随意地添加上了某个仅仅只是看一眼,便能感到一阵莫名眩晕的扭曲符文。
爱丽丝?你这是在……
还没等莉莉在心中下意识地发出询问。
很快,随着地面上那原本歪歪扭扭的血色法阵骤然发出凝实的微光。
紧接着,仿佛有深邃的幽暗吸走了周围的光线,一种低沉诡谲的声音仿佛从灵魂的深处陡然响起:
【嗯?是谁吵醒了本将军?又是那些该死的、孱弱、愚蠢、散发着尿骚臭味的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