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仍旧被困在柜子里的乌鲁意识到自己好像闯了大祸。
这个内心惶恐不安的假小子并没有因此就放弃希望开始摆烂。
而是一边强迫着自己保持镇定,一边艰难地伸手摸向腰间,准备掏出爆破雷管与敌人拼死一搏。
然而就在这时候,随着一道冰冷、亵渎、无法理解但充满了恶意的低语自外界响起——
【是谁吵醒了本将军!又是你们这些该死的虫子……】
刹那间,难以言喻的重压凭空降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让女孩突然间只觉得心口一紧,眼前一黑,无论怎么努力都喘不上一口气。
几乎在同一时间,周遭的气温骤然暴跌。
附近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热量。
惊魂未定的波卡还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随即便听见有一连串细密的“咔嚓”声正从四面八方频频传来。
什么鬼?在茫然中瑟瑟发抖的他环目四顾。
随即便惊悚地发现,此时周围的空气中不仅有苍白的寒雾在无声地蔓延。
地面上那些未干的血污和水渍,更是被一层透明的薄冰逐渐覆盖。
透过冰面上幽光闪烁的反射。
恍惚间,他似乎窥见了一道身形无比庞大,且外貌无法用常理描述的恐怖虚影突然在前方出现。
仅仅只是惊鸿一瞥,随即在波卡眼中的世界就如同脆弱的玻璃般骤然迸裂。
只见万物的轮廓开始溶解,无数的线条脱离物理形状纠成了一团乱麻。
就连色彩也被凭空剥离,最终崩溃的光影坍缩成数不尽的蠕动色块与像素,直至彻底堵塞了所有的视线。
我勒了个厚礼蟹啊!
不是说好了,这只是一家涉及绑架和抢劫的正规医药工厂吗?
那他妈的这头邪神又是怎么回事?
这合理吗?这玩意是这么简单就能召唤出来的吗?
完全无法理解现状,但深知大事不好的波卡拼了命地想要挪动身体往后撤离。
然而很可惜,他自己的大脑似乎为了抵抗那不可名状的存在而选择了自杀。
以至于在过去总是以史莱姆自嘲的波卡。
在这一刻真的化作了一滩稀软的烂泥,彻底失去了对身体乃至异能的掌控。
只能一动不动地瘫软在地,任凭绝望在心中炸响,刺耳的噪音在脑海中疯狂地滋生,不断剐蹭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理智。
而类似同样的遭遇也出现在其余人的身上。
当形如魔神的存在出现的一刹那,甚至都无需目睹其恐怖的面容。
光是那突如其来的极寒,以及那连空气都能为之一滞的恐怖威压,都在顷刻间夺走了室内残存的生机。
周围本就奄奄一息的凡人开始相继死去。
反倒是又一次被银发天使踩在脚下的史密斯勉强苟活了下来。
在生命力的灌输中,他就像与死神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拔河比赛,愣是被摁在生死的边缘来回摩擦。
然而成功续命的高管却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毕竟自己作为那根被天使和魔鬼拿来拔河的“绳子”。
此时被夹在两者之间的酸爽,就像被两条野狗疯狂撕扯的破布一样让他感到痛不欲生。
咕!要不你们还是杀了我吧!这特么是什么人间疾苦?
所以上帝祂老人家到底是想让他活还是想让他死?难道就不能给个准信吗?
就是地狱里的刑罚也不过如此了吧?
而另一边,看着脚下的身影像是触电一般不停地痉挛,似乎想拼尽全力用腐朽的声音呐喊些什么。
白泽多少能猜到对方无比渴望解脱的心声,但他对此显然不以为意。
区区一些生不如死的痛苦而已,就连莉莉这么小的人类幼崽都能受得了,没理由你一个大人却反而做不到吧?
当然他自觉也不是什么恶魔,平时就是再怎么无聊也不会闲得没事去折腾一个死人。
只是当前这个仪式的运转离不开灵魂乃至生命力的支撑。
而白泽又对身后那两个气味不同,明显是来自外界的小家伙有别的打算。
那既然如此,就只能苦一苦史密斯专员来充当这个祭品的角色。
权当是补全对方未曾体验过的人生,让他切身感受一下昔日施加在莉莉身上的实验是何等的滋味……
想到这里,白泽抖了抖耳朵,回头瞥了一眼正躲在他身后的女孩。
此时的莉莉似乎对周围人的死状没有什么感触。
她只是双手紧紧地环抱白泽的腰间,半边脸颊埋在他的后背。
一边想看又不敢看地偷窥前方样貌狰狞的恶魔。
一边又用着夸张但甜糯的声线不停嚷嚷道:【爱丽丝,对面这个大家伙看起来好丑……】
【不对,我是说可怕,真是太可怕了,爱丽丝我都被吓得不能动了,你一定会保护我的对吗?】
女孩颤抖不已的声音带着几分略微夸张的哭腔。
听起来似乎对眼前的敌人感到了十分的恐惧。
然而,感受着自己的后颈传来一阵冰凉而柔软的触感。
像是被一支羽毛轻轻地拂过,又像是正被对方偷偷地亲吻。
白泽垂下眼眸,随即便看见有两只冰凉的小手正悄悄地环在他的腰间,指尖不安分地揉捏着肚子上的软肉。
时不时地转着圈圈,又时不时地画着笑脸。
仿佛正在玩弄什么新奇的玩具一般乐此不疲。
甚至就连白泽的尾巴也没能逃过一劫,此时正被对方用双腿紧紧地夹住。
无论自己的尾尖如何狼狈地躲闪和转圈。
却始终没能逃脱那两只脚丫不依不饶的纠缠和揉搓。
你搁这摸哪呢?你这是怕吗?
你这是在耍流氓,你下贱。
无视了脑海中影狐气急败坏的叫喊,白泽虚着眼,有些无语地说道:
“记吃不记打是吧?刚才是谁向我保证今后绝不再冒犯我的?
“还是说,这就是你对承诺的时效性就只有这种程度?”
明明在不久前还体验了一把被他徒手开天灵的痛苦。
然而也不知这孩子到底是心大还是已经习惯了疼痛。
此时的女孩就像无事发生过一般,只是眨了眨湛蓝的眼睛看着他。
眼神里不仅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声音里带着某种天真的困惑问道:
【爱丽丝你在说什么呢?我才没有违反承诺呢。】
【我现在真的很害怕,想要靠近你不行吗?】
【反正我又没有摸你奇怪的地方,最多最多也只是在摸你的肚子还有尾巴而已……】
说着说着小脸还在白泽的背后亲昵地蹭了蹭。
直至重新抬起头,用着无辜和委屈的眼神与他的红眸对视,怯生生地问道:
【难道这些地方也是不可以碰的吗?难道爱丽丝……我只是抱着你,也会让你感到不舒服吗?】
【你生气了吗?你开始讨厌我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只是摸摸你的尾巴可以吗?】
怎么总感觉这样嗲嗲的语气在哪里听过?
白泽猩红的眼眸微微眯起,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眼神虽然游离,但还是一脸问心无愧的表情。
与当初遭受了相同的待遇,便很快在车里哭天抢地、磕头求饶的牢馨截然不同。
眼前这小家伙却能装作若无其事,甚至依然我行我素地沉浸在对白泽的“探索”之中。
结合先前那种毫无分寸,看似莫名其妙的越界行为……
与其说莉莉是厚脸皮,粗神经。
白泽推测这家伙更有可能是在本能地试探他的脾气。
也许是不同的环境和生存压力造就了截然不同的行为逻辑。
女孩就像一只初来乍到的野狗,当面对身边更强更危险,但脾气也更温和的狼犬时。
她不仅要用爪子轻轻扒拉,反复嗅闻,甚至还要用牙齿不轻不重地啃咬。
为的就是观察他的反应,测试他的容忍。
小心翼翼地丈量着与自己相处时,那条看不见的边界究竟被划在了哪里。
直到某一刻真正触及雷区,感受到明确的疼痛才会猛地缩回爪子,舔着嘴角露出自己的肚皮乖乖道歉……
然而与之相反,若是自己在这些试探中没有果断下痛手。
那说不定今后的莉莉就会像某些被无限纵容和溺爱的狗子一样。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将越界视做日常,变得更主动、变得更有攻击性。
不仅会开始护食、抢食,开始插嘴说话,甚至还要得寸进尺地试图掌控自己,确立主从地位……
希望是我多虑了,你应该不至于发生这种转变对吧?
心念电转间,白泽认真思考了一下是否应该利用这样的心态,将其催化成今后对方进步的动力。
但很快他又否决了心中的想法。
算了,像陈灵馨那么嚣张又好o色的雌小鬼有一个就够了。
相比起被狗骑在头上拉屎,他果然还是更习惯于当训狗的一方。
而与此同时,看着银发女孩面无表情的脸上最终也没闪过什么情绪。
只是在心中告诫自己别做得太过分,尤其是不要欺负尾巴,否则将来有你的好苦头吃。
啊?我没有欺负尾巴呀?难道爱丽丝你不觉得这样很舒服吗?
脚丫仍在揉搓着尾尖,莉莉并没有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
但确认了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先前冒犯的举动进而讨厌自己。
于是暗自松了口气的女孩很快不再多想,也收起了那些小动作。
只是很开心地眯起了眼睛,双手转而落在对方的肩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捶打起来。
一边帮助白泽按摩肌肉,一边还凑近耳朵嘀嘀咕咕地说道:
【爱丽丝,对面那个可怕的坏家伙好像很强啊,你说如果它真的出现在我们面前,你能打得过它吗……】
白泽才懒得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而女孩也不恼,依旧笑盈盈地与他说着悄悄话。
这般旁若无人的模样,好似先前所表现出的恐惧全都是伪装。
当然,事实不全是如此。
莉莉纯粹是从白泽的口中得知,其实面前的敌人从头到尾都只是一道从黑渊投射过来的影子,双方根本打不起来。
说白了,这所谓的召唤仪式也不过是恶魔们用来“视频通话”或者传教的工具。
也就是处在阿梅利根这片区域,对方才能堪堪展现一点威压吓死一些虾米。
要是同样的事情放在现实规则稳固的炎国,那别说是掀起波澜,估计意志坚强点的人都能顶着压力破坏仪式。
白泽自始至终都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
他只是有些遗憾脚下的玩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召唤恶魔,并不具备帮助他逃离黑渊的价值。
然而从系统的角度上分析,这简直是他妈的不幸中的万幸。
倘若真的存在这种仅靠几条人命,就能轻松实现跨越世界的技术。
那恐怕现实世界早就已经成为了恶魔的快乐老家。
说什么也轮不到白泽来这里玩……我是说拯救世界于水火之中。
至于水和火是怎么来的你先别问。
系统的另一端,金发幼女在一边吐槽的同时,也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妈了个巴子的差点没把老娘吓死,还以为那群渊魔已经将传送技术开发到这种程度了呢。
“感谢圣天,感谢肃声之庭,情况还没有绝望到这种地步……”
说来也是讽刺,要不是有‘神父’的前车之鉴。
换作从前,她绝不会相信区区一撮从黑渊里分泌出来的“垃圾”,竟真的有本事突破禁区的封锁来到外面的世界。
就是不知道,能够开发出这种技术的敌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呸,我是说邪恶。
不像面前这个充其量就是负责跑腿的傻大个。
敌人再怎么说也得是渊魔那种老阴比级别的存在吧?还有白泽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指尖无意识地轻敲着键盘,金发幼女抬起头,默默注视着屏幕中那个始终淡然自若的身影。
事实上通过这段时间对恶魔语的收集与解析。
如今的她虽说比不上巨人对这门语言的熟稔,但多少也是理解了其中某些禁忌的含义。
因此在不久前,当室内的众人开始绘制地面的法阵时。
与白泽一同躲在一旁偷看的系统便很快意识到,这应该是某种基于恶魔语编写的仪轨。
虽说从理论上讲,如此禁忌的文字绝不会是正常人能够学会的东西。
但很显然“脑子懂了”与“手会画了”完全是两码事。
再加上史密斯出于谨慎并未亲自上手,而是指挥其手下依样画葫芦。
所以即便整个过程没有白泽的干预。
他们最终留下的,注定也只会是一坨错漏百出,其实根本没有任何作用的拙劣涂鸦。
然而,偏偏就是这样残缺不全的仪轨。
却是被白泽拖动着脚尖,经过几笔轻描淡写的添补后便成功激活了。
金发幼女当时都看傻了眼。
不知道的还以为巨人仅凭一两个错漏的单词,便能做到将整篇原文彻底还原的逆天程度。
直到白泽对此做出了解释。
表示他不过是在推测出仪式的大致功能后,选择了另起炉灶。
试着运用恶魔语重新构造了一套功能相同、但语法迥异且可能更加高效的全新仪式。
用人话比喻就是同样为了登山,有人选择徒步攀岩,有人则坐上缆车一步登天。
无论二者采用的方式差异多大,过程中的风险与代价又如何天差地别
但至少他们都在最后抵达了山顶,实现了同一个目的——
即撬动里世界的能量,间接完成了与黑渊中某位恶魔领主的联动。
也许这里面唯一的变数。
就是连白泽自己也不确定,那一段指向【阿格鲁斯·凯雷萨玛尔·恐噬之颚】这个名号的地址到底是真是假。
不会吧,这年头该不会真的有恶魔实名上网吧?
就不怕真名暴露遭到诅咒攻击,或者被别的什么竞争对手利用吗?
白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将这个名字写进了程序,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以至于连他都不禁感慨了一下对面那家伙的实诚,这会连发快递都省下了不少功夫。
与此同时,看着银发幼女此时仍在朝脚下的男人输送着生命力。
并任由它们被地上的法阵吸收,不断地流入无尽的虚空之中。
无需对方解释,系统也能看得出来这大概是在钓鱼执法。
无论这头恶魔领主背后的主人藏得有多深,图谋又是何等的卑劣。
但只要它是恶魔,那么其雁过拔毛的贪婪便是绝对不会改变的本性。
对方必然会在法阵或者领主的身上留下什么后门。
用以在远程操控或者收取高额的“技术抽成”,一次敛走九成九收益的能量。
因此这些带有白泽气息的生命力,就像一枚枚混在钞票里的定位器。
只要这一路上真的有什么东西照单全收,拿走了这笔过路费。
那么巨人就能一路顺藤摸瓜地找到对方的老家,然后一拳登龙将那些杂种全部送上西天。
系统很轻易就能联想到那样的场面。
可是现在的问题在于,事情的进展真的会如此顺利吗?
【毕竟白泽你已经将整个仪式都修改了,这种操作会不会打草惊蛇,引起对方的警觉?】
【更糟的是,如果你接下来在黑渊里动手杀了这头恶魔。】
【那对方岂不是会意识到,又一个与巨人关系匪浅的存在已经出现在了阿美利根?】
【如今我们对这片新地区都不怎么了解,再加上莉莉别说是成长,连掌握能力都八字没一撇,万一咱们提前暴露招致一众渊魔的群殴怎么办?】
“那就尽可能在死前多杀点敌人,最后实在不行了就说一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黑渊里不见不散,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望着面板上浮现的一连串问号。
白泽给出的回答也很随意:“你担心的情况确实存在,但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因为就算莉莉的存在暴露了,黑渊那些老东西在动手之前也要考虑一个问题。
“那便是我到底是如何出现在现世,以及与人类之间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合作?附庸?又或者某些人类真的是巨人的化身?
“而且就算它们不惜一切代价杀死了莉莉,但谁又能保证,下一个‘人间体’不会再次出现,并对它们展开更残酷的报复呢?
“第二人格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这就是炎国在当初需要顾虑的问题,而现在也轮到了渊魔这些老东西去头疼。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讲,除了我的武力保障外,莉莉的安全其实也建立在你的保密工作上。
“只要你创建心灵通道的秘密没有暴露,那么在双方彻底对立撕破脸之前,那些老东西的行为就会更倾向于保守的观察,即便出手试探,也只会派些无关紧要的杂兵来送死。
“而这段战略模糊期,就是莉莉成长所需要的宝贵窗口。”
说话时,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力和混沌熵正源源不断地汇向虚空。
其中除了很少的一部分被分流至深层的黑渊世界,被眼前的恶魔吸收外。
剩余的则更多是流向了里世界的某个角落。
果然,这种世界分层的现象并非是巧合,说不定从诞生之初便是某些老东西谋划的一部分……
若有所思的白泽计算了一下生命力的存量,同时继续补充道:
“还有最后一点不要忘了,那就是别看我和恶魔在黑渊里打生打死,但从来没有谁规定,我们双方之间的阵营就必然处于敌对关系。
“过去想要给我当狗的家伙比比皆是,只是我更倾向于自己去找宠物养,所以从来不理会罢了。
“现在疑似多了一个能与我交流的机会,换做你是那群恶魔,你会急哄哄地跑过来与我拼死一搏,还是退一步选择看看再说?
“当然以上的推测,只是顺着你的忧虑延伸出来的极端情况,现实不一定会来到这一步。
“而且真要说有什么疑问,既然知情者都已经来了,那为什么不试着直接问一问呢?你觉得我放任对方的出现到底是为了什么?”
什么叫直接问一问?你该不会是要……
此时别说是金发幼女充满了疑惑,就是对面的恶魔领主也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原以为这又是一群孱弱而又愚昧的信徒,妄图献上那点拙劣的灵魂换取力量的献祭仪式。
直到它突然降临的那一刻,听见前方传来一道毫无起伏的声音:
“看看是谁来了,阿格鲁斯,一头靠跪舔主人的脚垢才能获取力量的杂种,你那可笑玩具座椅上镶嵌的每一块骨头,都在嘲笑你与生俱来的下贱……”
望着银发幼女咕噜着喉咙,开口就是一段长达数百字的黑渊粗口。
系统:【……】
阿格鲁斯:o_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