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王府还只是一个花架子，等到修好还要些时日。
当今圣上又发了话，说要把新封的王女留在身边，本来封完王就可以拍拍屁股滚去封地的燕栖夜自然而然地留宿在了宫中。
燕栖夜：啧。
燕呦呦在参加自家四姐典礼的时候就一直混在人群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家四皇姐看，直到抱着她的女官轻声提醒她太过失礼才恋恋不舍地把目光移开。
然后再偷偷地用一只眼睛看。
不能拿两只眼睛看四皇姐，那她就拿一只眼睛偷偷看！
发现她的小动作的女官：......
女官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熬到典礼结束，燕呦呦不等自家父君来寻自己，早就拽着女官追着已经离开了的燕栖夜。
［那小团子来找你咯。］
早就听见后头的声响的燕栖夜放慢脚步，等着身后的人追上来。
终于追上自家四皇姐的燕呦呦高兴地抱住对方的腿。
“四皇姐！四皇姐！你今天超级超级好看！”
燕栖夜弯腰把人抱起。
“就像神仙一样！”
真神仙在燕栖夜的神识里颇感兴趣地看着这个小团子。
“嗯。”
［她是不是又胖了？］
燕栖夜垂眸去看燕呦呦脸上的婴儿肥，手下不着痕迹地掂了掂分量，得出这小团子这几日过的极好的结论。
凤凰也打量了一番。
［没吧？］
［抱她的不是你，当然不觉得重。］
［小孩子嘛，长身体，重些正常。］
不知道自己在被别人怀疑体重的燕呦呦第一次见燕栖夜这副模样，好奇地看着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她的唇，发现是口脂后更加惊讶。
没找到自家女儿的苏自秋刚好找来，看见小团子举着沾了红色的手指想要说什么，连忙打断了燕呦呦想说的话。
“臣侍见过玄清王殿下。”
燕栖夜抱着燕呦呦点头回礼：“苏贵君。”
燕呦呦见自家爹爹来了，胆子更大，在燕栖夜怀里探出半个身子，举着手指头给他瞧，言语里满是羡慕。
“爹爹，我也想要口脂！”
苏自秋看到自家宝贝女儿拿手指头点着刚刚封王的四殿下的唇，真心想把这丫头揪下来揍一顿。
真是谁惯的她的脾气！
四殿下用口脂还不是因为身子骨不好，平常看起来没血色，才拿口脂抹些提气色。
他的小祖宗现在还觉得有趣，拿指头戳人家的痛脚。
“呦呦，不得对玄清王殿下无礼，快从殿下身上下来。”
燕呦呦瞄了眼燕栖夜的脸色，见她没有什么不悦，又硬气起来，抱着燕栖夜的脖子不放。
“不要！四皇姐就算是封了王也是呦呦的皇姐！难道四皇姐被封了王，就不和呦呦是一家人了么？”
失笑的燕栖夜向苏自秋轻轻摇了摇头，抬手掐了掐燕呦呦肉肉的脸颊。
“嗯，呦呦说的对，不管皇姐变成什么模样，都是呦呦的皇姐。”
小孩子听着高高兴兴，大人听懂了弦外之音。
苏自秋看向面前的女子，她垂眸伸手逗得怀里的小姑娘“咯咯”直笑，完全不见派头。
无论发生什么吗？
苏自秋垂眸想。
这话，有几分真？
他可是陪着当今圣上怎么一步一步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皇女间的腌臜事，他没有一件不知道的。
“四皇姐今天陪呦呦玩好不好？”
燕呦呦高兴至极，在那儿掰着手指头数。
“爹爹、爹爹，我们让四皇姐去我们宫里好不好？上次呦呦说过要让四皇姐来吃糕点的！”
苏自秋有些为难。
“不行。”
燕呦呦的嘴角耷拉了下来。
“皇姐还有别的事要做。”
“可是那些事今日做明日做，有什么区别吗？”
苏自秋心里想着一定要回去克扣这小丫头的口粮，面上只是半开玩笑：“也就你日日推掉启蒙课不写太傅留的字帖，你四皇姐怎么会和你一样懒？”
燕呦呦撅着嘴不高兴。
“有区别的。”
燕栖夜把怀里不高兴的小团子放到苏自秋怀里。
“如果呦呦今日不写字帖，拖到明日，那呦呦明日就要写两张大字，对不对？”
［你对孩子还怪有耐心啊。］
“对哦。”
苏自秋感激地看了眼燕栖夜。
［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为什么要把大人间的勾心斗角加到一个孩子身上？］
凤凰没有回答。
祂想说“可是你自己不是刚出生就被算计，有谁关心你是不是个孩子？”。
祂又想说“你自己也没有成年多久吧？与其关心别人不如关心自己，别老是拿自己的身体折腾”。
可祂又什么都不能说。
燕栖夜这个人好像从来没意识到她自己也不该在很小的年纪受这样的苦。
不对，这家伙压根就没觉得自己在吃苦。
她甚至觉得自己都是活该。
“皇女生下来不就是为了爬上那个位置的吗？”
看看，这种话又算什么？
她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没把自己当小孩看过，好像已经活了很久一样。
真是见鬼。
祂之前问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受苦的时候，这货色居然认真告诉祂她现在在沉淀。
凤凰：......
沉淀个鬼！
［那你人还怪好的。］
［这不是最基本的处事方式么？］
她上辈子做战争武器的时候，也不会去伤害孩童。
只要对方不是士兵。
她有自己的一套指令。
也不知道是谁偷偷给她输进去的。
苏自秋看着怀里的小崽子晕晕乎乎被忽悠的模样，放柔声音引诱：“玄清王殿下要去忙自己的事，那呦呦是不是要回去写两张大字？”
燕呦呦皱着眉咬着手指头认真想，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但是她的小脑袋瓜最后也没有得出结论来，只觉得自己离四皇姐又近了一步。
“好啊，那呦呦要回宫写功课啦！”
［你怎么诓骗人家孩子？本来人家准备玩的，结果莫名其妙回去要写两份功课。］
［不写她回去高低挨顿打。］
苏自秋抱着终于肯回去的燕呦呦，向燕栖夜行礼，转身欲走。
“等等。”
燕呦呦好奇地看着燕栖夜。
燕栖夜伸手，取下头发上一枚装饰用的发簪，放到燕呦呦的手上。
苏自秋看着那枚明显是为了这次封王燕栖夜才佩戴的簪子，欲言又止。
最后他只能低声说：“殿下，这不合规矩。何况呦呦年纪小，给她这么贵重的东西，她转手就丢了......”
“无妨，丢了便丢了。”
燕呦呦眼睛亮晶晶地举着簪子看。
“就当给呦呦，讨一个好彩头。”
苏自秋有些意外地看着对面的女子。
好彩头，好彩头。
她的意思是，让呦呦往后像她一样，得个封号和封地，最后还可以受额外的恩宠留在京城伴驾左右。
如果是其他侍君听见，大约只会在心里暗恨，觉得对面在诅咒自己，说不定还要找家里势力给对方使点绊子。
毕竟生了皇女的，哪个不想自家女儿坐上那个位置？
可他不同。
他实在是看够了这宫里的勾心斗角，只想护着他唯一的女儿快快乐乐长大。
他不求燕呦呦在朝堂如何聪慧，也不求她在战场上如何英勇。
他只想他的呦呦，永远陪着他，每日都高高兴兴的，做个闲散王女便好。
苏自秋默许了燕呦呦拿走了燕栖夜的赠礼。
“那臣侍谢殿下的祝福。”
燕栖夜最后逗了逗燕呦呦，看着他们离开。
苏自秋感受着身后之人的视线，加快了脚步。
他不想掺和这趟浑水。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对女儿的期望是痴心妄想。
他的女儿想寿终正寝，只能去争。
他的呦呦该怎么争？
但如果最后的赢家是四殿下的话，那他的呦呦是不是就能如他所愿？
不行，他还要再观望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