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身侧人影重重，栖乐顿觉天上钩月涌入她的眼底，倒影出清晰的轮廓，一点点地将心底的画涂彩。
栖乐侧过身，故意越过他的问题，指了指第二巧的施巧人：“那个，我去盖章。”
说完就慌不择路地逃了过去，越钦见状并不急，只是跟上盯着她，她盖完章之后，熟门熟路地走到第三巧。
不知是不是这关太难，除了施巧人，再无他人停留。
栖乐也愣了一下，施巧人已经向她走过来：“请问是姑娘射，还是公子射？”
“自然是我。”栖乐当时就觉得那树怪怪的，于是多问一嘴，“这树无叶无根，还用绳悬在距离地面六尺处，绳子两端各有一棵数丈高楠木，怎么跟设巧联系起来？”
施巧人慢条斯理介绍道：“等会踩高跷的人会将枫叶补在细密的树冠上，然后你们一人在楠木下摇绳，一人站在粉圈中射月叶，箭和叶落在枝上，箭所指的方向需朝月，则射巧而成。”
规则有点挑人，很像越钦。
难怪无人来，不是够不到绳子，就是难同时射到月和叶。
见栖乐久久不接施巧人递过来的弓箭，越钦接过看着她：“退缩了？”
这是在质疑她，栖乐蓦然看向越钦，带起笑：“劳烦星纪慢点摇，免得你看不清楚我的技术。”
“哦，慢点摇，是不是叶子就落得慢一些，你是要我帮你拖长时间？”
嘴真欠。
栖乐将他扳向左边楠树那一边，往前一推：“摇你的树。”
越钦回头一笑，明亮得醉人：“世子妃，本星纪难得为你落一次巧，你可得看准了射。”
说起来他已经落过，就是他落入凡尘的姻缘。
若非落巧，她一个平人，应该连射的机会都没有，更勿论射中。
她是幸运的，单有幸运不够，还得有实力。
栖乐胸有成竹回越钦：“放心，我定射中。”
越钦从未怀疑过，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楠树下，等着她握弓搭箭。
她准备好之后，冲越钦扬了扬下巴，越钦解意，轻而易举地搭上头顶的绳子，微微轻摇。
月下枫落，夏去迎秋来，渐渐有人看到枫叶雨，纷纷围了过来，只见清辉中，立着倩影，弯弓射月叶。
“咻——嚓——嘣——。”三声之下，叶月同射。
“好箭术。”人群中响起称赞和喝彩声。
栖乐嘴角漾笑，将弓箭挽在右侧，很自然地朝越钦的方向看去，他一步一步朝她走来，为她欢喜，走近时还高兴地说了一声：“恭喜世子妃又得一巧。”
有人似是看懂了他们的关系，嚷嚷道：“抱一个，抱一个！”
声音此起彼伏，越发高涨，越钦扬眉看着她：“盛情难却，要不满足满足？”
栖乐将弓箭往他怀中一塞，说了一句就往前走去：“还要在亥时前完成，你别耽误我休息。”
越钦知道她害羞了，紧跟其后，倒是让起哄的人扫兴，不免自我安慰一句：“这般俏的少年都得不到一抱，如此，我没有夫人也正常。”
一切都归于平静，过了射巧，之后越钦赢了搭巧，栖乐轻而易举过了猜巧和辨巧。
所谓搭巧，是用宣纸搭桥，数组同比，承重最好即可胜出得巧。
是梓桁最擅长之事，他若在，便没有越钦赢的机会。
猜巧便是面前摆着三个一样大、束着红青彩缕的有盖瓷器，里头已事先将绿豆、小豆、小麦侵水，挑中生芽的，谓之“种生”得巧。
跟搭巧有异曲同工之妙，随便拿自然胜败都有，挨着重的挑必赢，专度量衡的人会有优势。
过这一关得了一个比较尴尬的祝福，“种生”又同“怀子”，来年必得麟儿，栖乐当时心想，他两连圆房都没有，何来麟儿一说。
辨巧则是蒙着眼睛，触摸分辨丝绸，案上摆着绫、罗、绸、锻、绢、纺、绡、锦、纱、绉、绨、葛、呢、绒十四类小样，选一样猜中得巧。
说起这个，云阙教过，只是入了世子府才有机会穿，所以辨巧于栖乐而言并不难。
一连过了六巧，两人算是平手，最后一个“摘巧”对协作性要求更强。
摘巧处，鹊桥两端停着数只豪山高尾艇，假翠羽为蓬，船沿放满茉莉，乍看一眼，皎月湖粉白交错，绿曳漾波。
越钦和栖乐上了其中一艘高尾艇，去摘吉庆花，一人在船头划艇，一人坐在船尾。
栖乐不免想起上一次的藕花深处眠，不过几日，他们又来到此湖，又是花间，比上一次热闹。
“世子妃。”
栖乐正在盘算，听到越钦唤了她一声，她看过去，周边喧嘈，还是听清楚他的话：“等会别摘进湖里。”
离吉庆花下，还有一段距离，栖乐挪近一些，没把他的调侃放在心上，一心得巧：“不能用轻功，你比我高，手又长，摘花一事靠你。”
“不是一人划艇，一人摘花？”越钦想起适才说的规则，有些不解。
栖乐看了一眼越钦的手臂，眸光微微发亮：“又没说划艇之人不能摘花。”
说得有道理，越钦看着她：“你打算怎么干？”
栖乐指了指守他们两的抬花人：“摘花有分流，我估算过船的长度，和每一排花之间的距离，到时候你把船尾停在其中一排花下，我来引抬花人注意，你趁机取另一排的吉庆花。”
每个区域，头顶都有三排花，摘的时候，抬花人只来得及抬高其中一排。
纵然设置时有故意按照正常人的长度，拉宽每一排花之间的距离，但越钦的手长，不在此限之内。
“声东击西？”越钦道。
栖乐一笑：“正有此意。”
彼时，星月满湖，越钦划得快，已经到指定区域，栖乐看向越钦，忽而一笑：“星纪，你小心点，别掉进湖里。”
比起上摘，这种斜摘，确实更容易掉进湖里，甚至一不小心还要翻船。
若是他人，确实会有落水的顾虑。
他可不怕，豪山多船，他曾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在船上如同在地面，稳得很。
越钦不甚在意地微笑：“世子妃，你担忧我，可以直说。”
明明什么都没做，可就是这么从他眼底跃出来的微毫光华，栖乐就有些受不住，她一言不发，转身去了船尾。
但摘花一事，他们配合默契。
见时迟那时快，船刚停稳，栖乐伸手抓去，抬花人便将花抬高，形成高低错落之美。
正当他们看着栖乐失落的表情，开始得意之际，越钦已经摘下另一排的一个吉庆花。
圆满七巧，他们得了七巧魁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