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在上的人沉默不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继续。
唯有勇王不耐烦,直接抬头问崇昭帝:“皇上,这样明白的证词,难道不该查一查、问一问么?”
崇昭帝神情复杂地看着下头跪着的北静王,长长地叹了口气,道:
“十一哥说的是。
“北静王、东西二公,暂时禁足府内,闲杂人等不得进出。
“毕竟是太上当初的股肱之臣,北王之父祖又曾有过救驾之功,朕要彻查此事,还需请太上的金口玉言。
“此事请诸位禁口,先不要宣扬出去罢。”
勇王反感地扫了地下跪着的三个人一眼,哼了一声:
“想当初几位皇兄争持,我还记得,四王八公在朝上振振有词,什么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轮到他们了,又要念什么旧情、远功,我倒不知,何时臣子的体面,竟然要盖过皇子了!
“简直荒谬!”
永昌驸马看了一眼眯着眼装聋的景王,又看了一眼事不关己闭口不语的乐善郡王,最后似乎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站在后头携手并肩的逍遥王和慎王,自己也低下了头。
谁知崇昭帝高高在上,把他这一番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嘴角一翘,和风细雨地问了过去:
“永昌驸马,您在看谁,看什么,等什么呢?”
永昌驸马浑身一抖,忙躬身下去:“臣,臣,臣的脖子,昨晚,呃没睡好……”
“没睡好?也对。前儿特意来教朕怎么做事,怎么顾念旧情,怎么斯事缓办。
“想来,也是夜夜都在用心朝政,实在是辛苦啊!”崇昭帝呵了一声,又漫不经心地弹弹指甲,
“驸马房中那位受宠多年、诞下两儿一女都记在了永昌公主名下的老姨奶奶,朕才听说,乃是北静王妃的,堂姑姑?
“既然都是实在亲戚,那想说两句便说两句罢。朕也不是一句话都不让人说的昏君。”
永昌驸马一个激灵,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
“臣并无他言可说!
“上有太上陛下,下有朝廷律法,又不是臣的差事,哪有臣置喙的份儿?
“臣万分惶恐!
“至于臣的妾室,她不过一个深宅奴婢,哪里敢跟郡王爷家里攀什么亲戚?
“臣与北王的交情,也不过是同殿为臣数十年才结下的一点同僚之谊!更无其他!
“还求陛下明鉴啊!”
崇昭帝轻轻地笑了起来:“永昌驸马这胆子也不大啊,朕还以为……”
故意顿了顿,然后放过了他,转向长赢,“怎么回事,让你给众爱卿准备的赏赐,怎么还没呈上来?”
长赢忙躬身,哼哼唧唧小声道:“贵妃娘娘瞧见了,生气,都给砸了……
“说陛下不公平……”
崇昭帝勃然大怒,拍桌道:“朕怎么不公平了?不是也没处置她们家么?”
“可是贵妃的父亲之前就被人害得摔断了腿……奴才听说,也是……被跟踪的人惊了马……
“这里外里,贵妃娘家爹爹,又办了差受了累,还担了同谋亲眷的罪名,还被人家同谋的人险些害死……
“贵妃当然不乐意……这换谁谁乐意啊?!”
长赢的声音不大,但底下众人战战兢兢屏息静气,大殿又空旷,回声极好,倒让所有人把这话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勇王又冷笑一声,抱着断臂歪了嘴:“这世上不要脸的人的确是数不胜数!
“想当年若没有王家大郎,现如今不知道多少人家的富贵荣华都泡了水!
“如今人家不过回来做个五品的小官儿,也碍了某些人的眼,还跟踪,还想害人!
“真是,仗义每多屠狗辈……”
崇昭帝在上叹气又叹气,终于没忍住,在这个地方喝止了他:“十一哥!少说两句。”
勇王大大咧咧:“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你不想听,那你别叫我来啊!”
就势一拱手,“皇上没事儿了吧?那臣告退了!”
甚至还左右看看,“景王伯,我看您老也站不住了,我扶您回去啊?”
景王巴不得一声儿,颤颤巍巍地嗯嗯好好,也朝上欠身:“奶茶不错,臣爱喝。皇上赏个做法给臣送去吧!”
搭了勇王的手,一老一小就这么,走了。
走了!
旁人也想走,尤其是慎王和逍遥王。
可崇昭帝一句话就砸得两个人都动不了:“两位弟弟慢走,且听听下头的事儿。
“回去也好给你们二位的府里立立规矩,不要轻易交接外臣!
“他们未必是对你们好,说不准,就有把你们推到前头来挡刀,自己躲在后头吃肉的心思呢!”
逍遥王战战兢兢转过身来,小心翼翼地问:“皇兄,既然贾家的供词里提到了我府中的乳母,皇兄要不要把她拿了去问话?
“那什么什么信,我是一无所知的。
“皇兄若是要去我府里查看,还请一会儿就派了人,跟我一起回去。
“我乳母是我母亲派给我的,日常我府中上下的事情都是她在管。
“我也从未想过她有异样心思,我不知道啊……”
看着他眼睛里流露出的强烈渴望,崇昭帝心中一动,想起上回他府邸后门拉出去一具女尸,陈铎查回来却说:
“奇了,也不是十九爷亲手打死的。只说是伺候出了错,被打了。夜里没挨过去,死了。”
所以,小十九这话,实在暗示自己:这个乳母就是个突破口?
崇昭帝故意迟疑片刻,但还是点了点头:
“既是宋太嫔赐给十九弟的,那不妨让陈铎请了她,就进宫里,当着宋太嫔的面儿问问。
“这人都跟着十九弟出宫那么久了,未必宋太嫔对她的言行就都知道。
“万一真是个背主欺瞒的狗奴才,就请宋太嫔亲自赐死了她,也算是给十九弟出了口恶气!”
逍遥王喜出望外,几乎立即红了眼圈儿,长揖到地:“是!皇兄所言极是!臣弟多谢皇兄!”
竟然这样急切……
崇昭帝看着还不如长赢个儿高的逍遥王,心里微微一软。
“嗯,就这么办罢。”
话说到这里就结束了,众人会意,抬手行礼告辞。
崇昭帝笑容可掬地令长赢一人赏了一个奶茶方子,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