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礼急匆匆的赶到间军司地牢,鲁芝正在刑讯长安太守郭配。
不过这个刑讯比着之前的手段要温柔很多,郭配毕竟是朝廷命官长安太守从四品大员,换句表达的意思,单是长安太守这个名号就足以抵消平常人几条姓名,所以那些烙铁,鞭笞,竹夹等刑具一应不能招呼。
孙礼隔着高窗给鲁芝递了个眼色,鲁芝从里边走出来,着急脱掉身上的罩衣,因为这罩衣上缠着一层血腥和阴森的气息。
“他交待了吗?”孙礼问道。
“没有。”鲁芝难为的摇摇头,对方毕竟是曹爽,换谁也不敢随便指认。
“来不及了,州府下令斩杀郭配。”孙礼皱着眉头说道。
“斩杀?”鲁芝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曹爽毕竟不是常人,我也没想到他上来就会直截了当的杀掉郭配。”孙礼叹息一声。
“杀郭配的由头呢?”鲁芝不解的问。
“你我交上去的卷宗就是由头,你我能去拿郭配,他为什么不能杀郭配。”孙礼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接着说道:“他这一手来的干脆,倒把风险转移给我们了,换句话说,郭配的死就得算到我们身上了。”
“这可是朝廷命官,大司马亲自任命……”鲁芝想到郭淮,想到自己的职业生涯,他心里好似跌入冰窟!你刚上任间军司,接管司情局,就斩杀了朝廷五品大员地方父母官,传出去,官场哪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曹爽能下这个消息,行宫苑能不知道吗?”孙礼头也没回,只觉得胸闷气短,想赶紧走出地牢。
“那该怎么办,让郭配赶紧指认曹爽吧,翻案……”鲁芝有些慌乱。
“翻案,往哪里翻,现在州府的最高决策是曹爽,行宫苑的最高决策是大司马,你只能越过他们去往洛阳,且不说来回时间问题,越过他俩我们能有好下场吗?”孙礼走出地牢,站在一棵枝叶稀疏的银杏树下。
“那我去找郭淮将军吧,让他想想办法,听说大司马调任他为关陇战防先锋大将,全面负责陈仓战事,这肯定是相当信任郭将军才会给他这个职位的,或许他能在大司马那说上话。”鲁芝紧张的分析道。
“世英你有没有想过,曹爽要杀郭配,行宫苑为什么没有任何表态?”孙礼问道。
鲁芝低下头沉思片刻:“是大司马太专注战事,无暇顾及?”
“大司马就是想利用这件事彻底分化军证署和郭淮的关系!”孙礼几乎有些呐喊的语气。可他跟鲁芝说这些,鲁芝尽然不能全懂,鲁芝只知道最想查郭配的是夏侯晚,其次才是孙礼。现在孙礼这么说了,他只能猜测孙礼和郭淮之间有某种不可明说的秘密合作。但这些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关键是郭配不能就这样死在自己手中。
……
两人正在沉思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远处闯过来。
“孙参军,孙参军,可让末将好找。”来人声音洪亮,仿佛铜钟一般砸向两人。
“这是郭厚泽,天水城将郭厚安的胞弟,现在是郭淮将军的亲随。”鲁芝小声的对孙礼说道。
“郭将军找老夫有何事?”孙礼稳住情绪,捋了捋胡须看着来人。
“回参军和鲁领事的话,末将受郭将军指示送一封急信给孙参军。”郭厚泽说着从随身的革袋中掏出一纸薄信。
“郭将军可有其他交待?”孙礼接过信件。
“哦,我家将军还说了,他立马要去雍凉督战,这里的事情还望参军单开一面。”郭厚泽说完低下头,一副求人办事的样子。
鲁芝在一旁看不懂,孙礼却听得犹如惊雷一般,慌张的拆开信纸,甚至双手都带着颤抖。
信中的内容果真也如惊雷一般炸裂,郭淮说大司马已经批准自己请辞先锋大将和副总指挥的职务,即刻便要动身去上邽侧应天水,只求孙礼放过郭配一条性命。孙礼晃了晃脑袋,心中升起万丈困顿,或许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不该对曹真抱有怨气,毕竟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根本就没有抗衡的余地。他把信件交给鲁芝,郭厚泽立马瞪大惊讶的眼眸看着鲁芝,鲁芝战战兢兢,双手不敢去拿那信件。
孙礼举着的手长久没有回应,转身瞪了鲁芝一眼,鲁芝接过信件看了,瞬间便似天塌了一般,现在自己也成了迫害郭家的帮凶!
“麻烦将军通告郭淮将军,礼某这就去面见他,详谈事宜。”孙礼让自己冷静下来,对郭厚泽说了这么一句。
“参军不必了,我家将军早上就已经出发了,军情不容贻误,我家将军还有一句话要我转述给孙参军,薄辛之地难存牡丹,顺势而为幸得糟糠。“郭厚泽说完看了两人一眼,“末将告退。”
高大的身影来的时候像是一阵风,离开却像是一场沙尘暴,带走了两人脚下的泥土,让两人只觉软绵绵的清寒。
“看到没有,这就是把郭配的事算在我们头上了,这是有人谋划好了。”一枚干枯的银杏叶子从孙礼眼前飘过,他已经开始联想郭配死后的状况……
“孙参军,传中军大帐令,任命孙礼为陈仓督战使,即刻随总督王双将军前往陈仓据守。”远处又跑来一名传令官,声音嘶哑脚步迅疾,还没等孙礼反应过来,来人已经把令状递在孙礼手中,然后双手抱拳说了句:令状已达,请督战使即刻出发,王双将军已在城外等候。
鲁芝几乎要被这两阵风给吹倒了,他的眼神逐渐涣散,他有些怀疑的看着孙礼,突然想起前几天孙礼气急败坏的让自己去捉拿郭配,这一切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上一刻他还在自己面前猜忌大司马,这一刻大司马的委任状又从天而降……
郭配的事,孙礼到底是什么态度!
郭配的事,如果孙礼去前线了,那是不是就全落在自己头上了!
鲁芝看着眼前的孙礼,但其实他涣散的目光已经看穿孙礼,落在孙礼身后的一尊年魔石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