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伊南娜的记忆在作怪，看着约翰森认真的眼神，我的心里忽然泛起一种怪异、陌生……但还有点暖洋洋的感觉。
这让我一阵莫名的恶寒，可是在我打了个激灵之后，却发现那种感觉和伊南娜无关，只单纯是因为约翰森的肯定——这似乎是我第一次得到正面的肯定。
在我被植入的记忆中，最多的就是作为心理医生、对病人做各种的肯定和心理疏导，但无论病人还是家属，对我都只有感谢而已。
而在我自己积攒的记忆中，周围的人总是让我解决各种问题，某种层面上算是肯定我的能力，却从来没有人说出口过。
曾经我觉得自己还算自信，不需要这种矫情的“形式主义”，但我现在不得不承认，偶尔被夸一句还是挺舒服……不对！
“你耍什么花招？”
我猛地警惕起来看向约翰森：“想用这种方式拉近距离、获取我的信任？”
“……”
约翰森肯定的神情瞬间凝固，片刻后很像我的翻了个白眼：“谨慎是个好习惯，但你谨慎的有点烦人了。”
“骂我？”
我冷笑一声：“被我看穿、所以恼羞成怒了？”
“……”
约翰森翻了个更大的白眼：“我们已经进入【巢】了，你不是能利用这里的控制系统吗？读取我的记忆不就知道了？”
“有道理。”
我点点头率先走向“核心”，这也让我再次见识到一号基地的“规模”。
一号基地规模最大、人员最多，相应的、储存备用身体的【巢】也要更大一点。
之前在二号基地的时候，从门口到“核心”只有七八十米，而在一号基地，这段路程我足足快步走了三分多钟。
不过这也是件好事，【巢】的内部耸立着大量、用来存放备用身体的金属柱，空间越大、金属柱就越多，相应的视觉死角也就越多。
这样万一出现意外情况，还能借着视觉死角迂回一下，不至于直接被人当场按住。
心里想着，我已经把手按在了“核心”上，一阵熟悉的酥麻感过后，脑海中便响起了那个声音：“第四生命形式，又……”
“开门，进去说。”
“……”
呲——
“核心”极黑的表面打开一道更黑的门，我摸索着找到门洞之后，又朝一旁等待的约翰森招了招手：“马上就要见真章了，敢进去吗？”
“你真能打开‘核心’？”
约翰森看着我伸进“核心”的手一脸诧异，但也没犹豫太久，就一脸坦荡的走了进去。
我紧随其后跟进“核心”，又借着外面映进来的莹莹蓝光、一枪托把约翰森敲晕过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才躺到地上在心里想道：“【黑镜】，帮我个忙。”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来到约翰森的、或者说我的另一具身体里。
让我有点意外的是，这个过程比我预想中简单很多，尤其是对【黑镜】来说，除了不需要调动备用身体之外，基本和平时的“应急预案”没分别。
常规情况下，【黑镜】只需要将“旧身体”的记忆转到“新身体”，如果是严重违规而被“应急预案”的人，还要在过程中“剔除” 和违规行为有关的行为。
其实我在主观上没什么感觉，但我借着门外的蓝光，能看到护卫队装扮的、另一个我的身体躺在那里，所以我肯定不在那具身体里了。
这需要【黑镜】的两个能力——“转移记忆”和“剔除记忆”。
而在我们这次特殊的“应急预案”中，由于两具身体都有记忆，所以在【黑镜】完成“转移”的部分后，会存在一段时间的“记忆叠加”状态。
简单来说，就是约翰森那具身体里，存在着我和约翰森的两份记忆；而在我那具大脑有问题的身体中，则是我、约翰森和伊南娜的三份记忆。
这样结束肯定不行，所以还要用到【黑镜】的另一个能力，分别将两具身体中不该存在的部分“剔除”。
或者说的更直白一点，是将约翰森现在使用的、也就是我之前那具身体中的、我的记忆完全剔除。
至于我现在使用的、曾经属于约翰森的身体，【黑镜】除了“转移记忆”之外，没有做任何的手脚，也就是说此刻我的脑子里，存有我、约翰森和伊南娜三个人的记忆。
这是我专门要求的，因为我不完全相信约翰森，也不完全相信【黑镜】，所以我只能像入梦一样，自己去约翰森的记忆里寻找答案——但我很快就后悔了。
在我恢复意识的几秒钟后，三个人的记忆就像一部混剪电影似的、在我脑海中以极快的速度播放起来。
那是一种我完全无法看清的速度，但它的内容却像刻骨铭心的经历一样、深深刻进构成我大脑的每一个神经元。
几乎有整整一个小时，我完全分不清自己是谁，我觉得我是我，下一秒又觉得我是我的丈夫、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父亲、是我孩子的母亲。
除了身份认知混乱，还有我们三个所掌握的各种知识，也都在我的脑子里糅杂起来，我努力想要将它们重新区分，可信息闪过的速度太快、快到我根本反应不过来！
尝试了几次无果之后，我也只能选择在地上躺平，不过我还发现一个好消息——即便我的大脑已经近乎全功率运转，但我并没有头疼的感觉。
“等等吧……一会儿就好了……”
我默念着闭上眼睛，本想放空大脑、或者说不去理会那些信息，可没想到躺了几分钟之后，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睡着了。
混沌中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一片黑暗中缓缓苏醒，随后便又在黑暗中，看到了那十一个熟悉的“黑点”。
爆炸、挤压、豁然、太空、彗星、红矮星、红巨星……
看过几次的场景一幕幕闪过，最后我的视线像希区柯克变焦一样，快速拉近到红巨星的表面、那个长着我的脸的男人身上。
“你从哪儿来？”
我习惯成自然的开口问道，而那男人的回答也依然照旧。
“我从希望和绝望中来。”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完成我的梦想——你有梦想吗？”
“……”
以往说到这句的时候，无论我接下来说什么，这个“宇宙之旅”的怪梦都会结束——但我这次好像知道该说什么了。
“ka-ku-lu da-wa？”
“……”
男人看着我，面部肌肉没有任何活动迹象，嘴角却像被线拉扯着似的、抽搐着挑了起来：“he sa-gig du-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