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王强的提醒之后，我一路上都在观察穆罕默德。
但让我没想到、或者说早有预料的是，穆罕默德只是乖乖的走在前面带路，全程没再说多余的话，甚至连个多余的小动作都没有。
这似乎证明了他的“安全”，不过也有可能是他的伪装。
所以当穆罕默德停在一道观察间的门前、让守在那里的两队护卫队员离开时，我还以为他会突然翻脸、叫那些护卫队员把我们拿下。
不过事情没有按照我预料的那样发展，穆罕默德只是摆了摆手、让那些护卫队员先去了远处，而且他可能怕我们误会什么，还特意让那些人去了另一个方向。
再之后，穆罕默德分别用了密码、指纹、虹膜和声纹来解锁房门，但那些设备的线路都暴露在外面，似乎是最近才加装的。
所有这些设备，都充分体现出联合政府、对于这个房间的重视，然而在房门开启之后，我却在里面看到了“我”。
那种怪异的感觉，要从整个房间的布局开始讲起——
彼时我还没有进门，只能从门洞里看到一部分房间，可即便是这样，也能看出这个房间并不算大，约莫只有五六平米，除了正当中摆着一把椅子，再就什么都没有了。
而我看到的那个“我”，此刻就坐在那张唯一的椅子上，外貌几乎和我一模一样，只是脸上多了些疲惫、以及难以言喻的凝重。
他的身材也跟我差不多，但可能是那套护卫队服装的缘故，让他看起来比我稍微挺拔了一点，可同时他还隐约有点佝偻，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受了伤。
“……刘祈？”
我怔了一下才认出对方：“你怎么在这？”
“我还想问你呢。”
刘祈略带疑惑的皱起眉头，视线也随之转向穆罕默德：“你怎么把他带过来了？这么快就查清楚了？”
“目前还存在一些疑点，但这几位似乎不太有耐心。”
穆罕默德说着指了指王强，或者说的更准确一点、是指了王强手里的枪：“不过这次会面，已经得到了联合政府的许可，所以就让他看一下吧。”
“行吧。”
刘祈“啧”了一声没再多说，先是勾手示意我过去、紧跟着又亮出手掌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另外二位就先稍等吧——穆罕默德先生，麻烦你陪同一下。”
“好的。”
穆罕默德说着站到我的身后，也挡住了准备进门的王强和索菲娅：“王强先生，你刚才也看到了，只有011获得了见面的授权。”
“确实。”
王强情绪复杂的叹了口气，虽然没有继续进门，却反手握住套筒、把他的枪递给了我：“拿去防身。”
“好意心领了，但是我用不上。”
我轻笑一声，又指了指房间里的刘祈：“他会保护我的，如果危险来自于他……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说完我就直接进了门，首先等到确定的，就是这个房间确实不大，或者说是剩的不大。
是的，“剩的”。
这个房间的原始面积，应该有二十平方米，但现在被一道透明的观察窗从中间隔开。
观察窗的一边，是我进来的、刘祈所在的部分，另一边放着些简易家具，还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在床上似乎正在睡觉。
“杨佩宁……”
我瞬间认出那个老人，哪怕他比我印象中的更加苍老、松弛的皮肤堆叠出几百道皱纹，我也还是瞬间就认出了他。
“没想到他会是这个样子吧？”
刘祈轻声开口，说着起身示意我坐过去：“这是他自己的要求，我把他带回来之后一直在想，可还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形象。”
“要求？选择？”
我听到这两个词，忽然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什么叫‘选择这样一个形象’？”
“……就是选择这样一个形象。”
刘祈愣了一下回道，说着朝那道观察窗扬了扬头：“你再仔细看看。”
“看什么？”
我疑惑的转头看去，起初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直到我看见了观察窗的边框、竟然是凹陷下去的。
这种现象说明边框低于观察窗、或者说边框比观察窗更薄。
当然，这其实不算什么疑点，毕竟没有哪条法律规定、墙壁一定要厚于窗户，但刘祈既然让我注意，就肯定有他的理由。
所以我虽然没太在意，却还是走到观察窗旁边、伸手摸了一下边框，然后就如遭雷击似的愣在当场。
那道边框不是低于观察窗，它甚至都不是什么固定窗户的边框，而就是一堵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墙壁，观察窗也根本不是观察窗，而是一块挂在墙壁上的……
“屏幕？”
我认出那道三米多宽、两米多高的“观察窗”的真身，紧跟着就有一股怒火窜了起来：“这里是他妈监控室？！我要跟杨佩宁见面，你们就他妈让我看监控？！”
“别激动。”
刘祈说着拉住我的衣领，也没见他有什么用力的动作，就轻松把我按在了椅子上：“你现在看到的不是监控，就是杨佩宁本人。”
“……啊？”
“那是杨佩宁本人，如假包换的本人。”
刘祈指着屏幕中、躺在床上的白发老人重复道：“他现在变成了一种非常……非常……非常诡异的样子，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看到’他。”
“……”
我看着屏幕上的杨佩宁没说话。
杨佩宁如今变成了真正的【黑境】，这件事我是清楚的，但我并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是一颗黑点？一团黑雾？还是一片漆黑？我不知道，所以刚才房门打开、看到刘祈的时候我才会怔了一下，因为我把那个人当成了、用着我身体的杨佩宁。
但我千想万想，都没想到这次见面、会是这样一个诡异的情况。
“其实这并不是我的选择。”
一个因为上了年纪、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我这才发现屏幕里的杨佩宁，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我把自己困在这些电子元件里，只是为了让你们放心。”
杨佩宁说着慢慢坐起，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缓缓走到了“镜头”前面：“我接触不到你们，就无法读取你们的想法，这样对你们更公平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