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说什么？
什么来生，什么值不值得？
沈姝心下恍惚，她整个人还未从谢承玉自尽的崩溃中走出来。
那把匕首虽是刺进谢承玉的心口，可她的心却也跟着一痛，那种窒息的感觉，就好像是落进了深海里，喘不过气来。
她瘫坐在谢承玉的尸身前，呆呆地看着他，耳边传来了方丈的声音。
“都说世间情之一字，最是难解，谢施主既做出了这个选择，便说明在他心中，为那位沈姑娘求得来生，是他一心所求，故而值得。”
话及此，方丈似是受到了触动，眸光不由得看向虚空处。
而沈姝也恰好抬眸看向他，二人静静地看了眼彼此，沈姝仿佛能透过方丈那幽远的眸光，看见他眼中的自己。
“当初谢施主找到我时，同我说他想为一人求得来生，我告诉他，若想让人起死回生，只能一命换一命。”
“他听后没有一丝犹豫。”
“后来他来到护国寺出家，日日诵经念佛，只为替那沈姑娘修补亡魂。”
“一年后的忌日，也就是今日，只要以他的性命为祭，便能为沈姑娘换来一次重生。”
“如今看来，谢施主的心愿已成，阿弥陀佛。”
方丈说罢，眼中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
他带着小僧弥转身离开了禅室，徒留沈姝的灵魂呆坐在那，满眼震惊。
方丈最后那番话，显然是对她说的。
他在告诉她，为何谢承玉会出家，又为何会自尽。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替她求一个来生。
她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的重生，是谢承玉用他的性命换来的。
她以为自己会重生，是上天垂怜，要给过她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直到此刻她才知道，是谢承玉为了弥补过去对她的亏欠，让她重来一次。
心中被说不清的震撼填满，沈姝红着眼，看着早已咽气的谢承玉，哭着道：“谢承玉，你怎么这么傻？”
她只知道重生后，谢承玉喜欢上了她。
却不知这份喜欢是从上一世就开始了。
也不知他隐藏着这份爱意，来到她身边，别无所求，只为了能让她开心快乐。
原来他爱她爱了这么多，这么久……
沈姝忍不住又哭又笑。
好在他们还有来生，也好在来生她还是与他在一起了。
……
“啊，不要——”
一声尖叫划破漆黑的夜。
沈姝从床榻上坐起，额头上是满满的汗水。
她用力喘着气，心口还在剧烈地跳动着。
在方才那个关于前世的梦里，她反反复复地梦到谢承玉自尽的那一幕，终是忍不住被这个梦惊醒。
那是个噩梦。
却又是真实存在的噩梦。
此刻，她只想见到谢承玉，看着他安然无恙，她的心才能静下来。
就在她想要起身下床时，却听见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沈姝心中一紧，开口道：“谁？”
只听门外传来谢承玉那道沉稳得令人安心的声音，“沈姝，是我。”
是谢承玉。
沈姝慌忙掀开被子，顾不得穿上鞋子，就赤着一双白皙的脚，踩在冰凉的地上，快步走过去打开房门。
月色下，谢承玉那如瀑的墨发披散在肩头，面容俊朗如玉，一双向来冷静的眸子里此刻却盛满了关切紧张之意，“方才听到你的声音，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方才他在房中听到了沈姝的惊叫声，害怕沈姝出什么事，忙连外衫都来不及穿上，就只着一件亵衣来敲门了。
看到沈姝安然无恙，他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瞬，就见沈姝猛地扑进他的怀里，用力地抱紧他劲瘦的腰身，小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口，肩膀不住地颤抖，似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谢承玉整个人一慌，忙将她拥进怀里，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沈姝摇了摇头，闷声道：“没什么，我只是做噩梦了。”
闻言，谢承玉这才松了口气。
他抱紧她，温声哄道：“只是一个噩梦而已，别怕，有我在呢。”
说着，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头，想要安抚她的情绪，却在这时，眼眸无意间瞥见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上，雪白的脚背暴露在空气中，一晃一晃的，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谢承玉眸色一沉，声音不自觉一紧，“怎么不穿鞋？天冷了，也不怕冻着？”
“我一时着急忘了……”
话落，谢承玉就忽地将沈姝一把打横抱起。
沈姝一惊，忙抬手勾住他的脖子。
只听谢承玉冷声道：“下次不许不穿鞋就踩在地上。”
说着，他一脚将门踹上，抱着沈姝朝里屋走去。
沈姝见他神情严肃，便心虚地没有反驳他。只是一双眼不住地看着谢承玉，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谢承玉将她抱到床榻前，小心地放下。
抬眸间，对上沈姝的目光，他忍不住道：“怎么一直看着我？”
“你好看。”
沈姝笑了笑。
用笑掩饰了心底的不安。
想到梦中前世谢承玉死前的模样，她就很怕他跟梦里那样离开她。
所以她只能一错不错地看着他，生怕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然而谢承玉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听她说他好看，便想着沈姝夸他了，心里溢满了甜蜜。
好在他还生了这么一副好皮囊，能勾引到沈姝。
“那夫人便多看看。”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凑近到沈姝眼前，生怕她看不清似的。
黑暗中，谢承玉的那张俊容猛地欺近身前，触碰到他鼻息间的热气，沈姝回过神来，小脸在黑夜中微微红了。
好在夜深了，他看不见。
谢承玉怕她再做噩梦，温声道：“快睡吧，我守着你，就不怕做噩梦了。”
沈姝“嗯”了声。
有谢承玉在身旁，这个觉确实睡得踏实了些。
她躺下去，见谢承玉还坐在床榻前，便忍不住道：“你也一起睡。”
“好。”
谢承玉便同她一起躺在被窝里，彼此温暖的气息驱散了秋夜的寒凉。
沈姝手脚并用地抱着谢承玉，轻声道：“不止今晚，以后你都搬回来和我一起睡，好吗？”
话音一落，谢承玉那搂着沈姝腰身的手一紧，眸色在黑暗中变得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