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巨眼着实让符不离一哆嗦,它无声无息地静置在那里,一直未发出任何动静,以至于符不离若不是低头看了一眼,甚至都没办法察觉到巨眼的存在。赫然注意到有那么大一只眼睛在看着自己,出于本能,也会产生几丝恐惧。
但巨眼也只是巨眼,周围并不能看到其他魔物。有些鱼儿在附近游动,它们对巨眼的存在熟视无睹,好像已经习惯了巨眼的存在。
巨眼长在海底的地表之下,似乎并没有什么移动的能力。周围并不能看到什么类似肉山的结构,所以没办法判断巨眼究竟是大地的一部分,还是某种潜藏在地表之下的魔物的眼睛。
巨眼的体型巨大,直径可能有上百米。
而更让符不离觉得窒息的是,若是往深海之中看,远处海底有着一个一个凸起的半圆。虽然因为是夜里的海底,海底漂浮之物众多,导致并不能看清楚那些凸起究竟是什么,只能隐约看到轮廓。但放眼望去那凸起错综林立,其数量少说也有三五十,其极大概率就是眼睛。
随着红潮退去,那些眼睛忽得一个一个都闭合上。若是闭上,便只是海底凸起的小石包。
盯着那些巨眼看了片刻,她没有再继续耽搁,回头朝着小岛游去。
大海太深了,眼下还没有做好深入魔穴的准备,虽说她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三长两短,但还是先处理好杨武的事,之后若是有兴趣,再与淑月一同下海一探究竟。这些巨眼也不像是会乱跑的模样。
那位用来当做引航的渔民也被符不离带了回去。
答应了杨武为众渔民治疗,在红潮退去后,杨武也开口说了,她也没有休息,就地着手开始为众渔民治疗。
仙人们对这里的环境是否适合手术产生了一些争执,但符不离没等他们商量出结果,就当着他们的面剖开了渔民的身体。
血腥味四溢,仙人们各个皱起眉头,不忍直视。
那些渔民肚囊之中怪奇之物太多,光是剖开肚子,挤在里面的诸多器官便急不可耐地窜出来,像是剥开石榴露出了石榴籽——可这样的画面只会让人觉得恶心、堕落。
仙人们没法直视,可那位正在做手术的小姑娘却完全面不改色,眼前惊世骇俗的情况根本没让她有哪怕半点犹豫。
手伸进去,取出来不必要的东西,丢在一边,将重要的器官清点一下放回身体。
即便渔民的身体变得古怪无比,也没有让她有半点的迟疑。
一位渔民的身体,仅仅在两分钟的时间里,就清理了干净。
见她如此手巧,众仙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夸赞这位小姑娘心灵手巧,镇定自若,还是该骂小姑娘实在没有什么人性,她的面容里丝毫没有对人类生命的敬畏,似乎手中的并不是什么人类的身体,而是什么工厂生产线上的玩具。
符不离可不在乎仙人怎么看她,只是想到有上百人在等着治疗,她就觉得全身都莫名地没有精神,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寄生之物很好区别,符不离的魔力稍微进入渔民身体一小部分,魔力能够顺畅游走的便是渔民自己的身体,不能游走的便是寄生之物。寄生之物都是魔物,即便符不离的魔力并无攻击性,他们也会本能地产生一定的抵触,而渔民则不会如此。
而就在符不离处理第三位渔民的时候,第一位渔民已经能够爬起。而他爬起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感谢仙人或者符不离,而是冲到了符不离丢出寄生之物的地方,妄图将那些东西重新塞回自己的口中。
仙人哪里会让他如此,岂能让符不离的努力前功尽弃。他们连忙抓住了渔民,并将渔民重新绑起。
那渔民大哭小叫,那模样哪里像是刚刚得到了治愈,更像是自己挚爱的亲人在刚才被突然杀死。
符不离侧头看了他一眼,也没觉得惊讶,只是歪了歪脑袋,便继续在手中对下一位渔民动起手来。
现在已经到了第三位渔民,仙人们哪里看不出来符不离治病的能力无比惊人,可前两位被救治的渔民,看起来并无丝毫好转,依旧一脸痴像,还在大呼小叫。他们的大呼惹得其他渔民露出极强的畏惧情绪,即便被绑了数天,也依旧在妄图挣脱束缚,想要逃离符不离的手。
小龙萝负责将渔民提到符不离面前,符不离只要手碰触到渔民的身体,渔民便立马会失去所有大呼小叫的力气,乖乖躺在地上,仿若一具死尸。
符不离哪有那么多力气去对付渔民,直接让他们失去意识,对她对渔民都是好事。否则剖开腹部渔民突然跑了,内脏掉出来,对谁都不太好。
“他们这样真的就能得救了?”看符不离那熟练的操作,有仙人问。
符不离道:“我只负责治身体上的病,其他的问题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
“可他们看起来还是不正常。”
“我只能医身子,医不了脑子。他们要是疯了,你们可能要找一些能唤醒他们人性的人来才行,我做不到。”
符不离说着,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如果我不做这一步,你们永远没机会治他们的脑子,不让他们远离这些寄生物,他们都只是傀儡而已。所以先好好帮忙吧,少说两句,惹我分心。”
“嗯,好。”
历时四个小时,百余位渔民终于全都处理完毕,寄生之物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终于做完了一切的符不离伸了个懒腰,舔干净了手上的血迹,打了个哈欠,便跑到一边找淑月去了。
“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仙人们看着被捆起来的众渔民,只好再去问年许许。
杨武在一边说道:“先将他们带离靠近大海的地方,找个地方先疗养,也许过一段时间,他们就能恢复了。”
“嗯,那我去安排船只。”
客船来到小岛,杨武与众渔民一起登上了客船。猎魔公会安排了人员前来安置渔民,届时会有专人前来处理此事。
杨武的录像被他带回了公司,他本想第一时间发出来,但公司却提醒他先稍安勿躁。他发现红潮有功,但眼下红潮的具体情况还需要猎魔公会核实,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红潮的存在已由山外蓬莱的仙人告知于猎魔公会,现在猎魔公会正在联合各地警力,彻查红潮的影响范围。
虽然目前调查还没有结果,但已知结果不容乐观,恐怕受影响人数,起码已有上万。
渔民们离开了,岛上便只留下了一众仙人与符不离等人。
淑月坐在岸边的一处石头上,望着东方。那边天边刚刚有些白,太阳即将从那边升起,正是好看的时候。
符不离靠在她的身边,已经睡着了。
小龙萝偷偷将那些寄生之物堆积起来,琢磨着找个时间都吃掉。
年许许站在符不离背后不远处,也在望着天边。
太阳未升起之前,天边也是红色的。而这一抹红,实在让人有些惴惴不安。
“许前辈,这里还需要我等做什么么?”
年许许摇了摇头。
“前辈要继续在这里调查?如果前辈有需要,需要多少人手,我等都可以尽量支援。我们已经请示了老祖,老祖的意思是,红潮的出现可能是一个信号,将来怕是有更大的天灾会降临。他特意叮嘱我们,一定要多听前辈的建议。”
年许许笑了笑:“你们老祖他这么看得起我?”
“许前辈当然受得起老祖重视,老祖还叮嘱我等要多向许前辈学习。”
“学我就不必了,倒不如说,最好别学我。”年许许道。
“哈哈,许前辈机缘众多,我等确实难以复刻,望尘莫及,望尘莫及啊。”一位年长些的仙人摸着胡子笑道。
仙人的年纪不能以看上去的面容来算,这白发垂髫的老者,也未必就真的年长。
年许许只是一笑:“你们也会有自己的机缘,只是可能时候未到。”
“晚辈有一事不明,想请许前辈指点一二。”一位仙人恭敬道。
“什么?”
“许前辈您的名字,真的是许流年吗?”
“……不是,我只是借他名字一用。他的名字,现在难道都已经被忘了吗?”
“晚辈倒是没忘,哈哈,也是晚辈想多了,前辈这般风姿卓绝,怎会是那位。”
年许许微微脸上一红,走开了,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众仙人也全都散去,岛上只剩下了小月饮楼的四位女子。
太阳升起来了,很好看,不过符不离尚且还在睡觉,淑月也没有吵醒她的意思。
直到日头升到了半空,符不离才醒来。
岛上留下的东西不算少,吃喝用的该有都有。
送走了旁人,剩下的便是小月饮楼自己的时间。
接下来是回去还是继续留在这里,众人都在等着符不离的意思。
年许许确实没打算离开,就算符不离不在这里,她也会继续调查下去,但既然符不离还在,她便想先听听符不离怎么打算。
“要不,去看看?”
大海底下看到那么多眼睛,她也确实好奇那些都是些什么。
而且大海中还发现了鱼人的踪迹,先前时间匆忙来不及仔细研究,现在有了空闲,倒是可以多去看看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拍即合,众人便举身赴东海。
淑月不喜欢下海,只在岛上等她们的消息。符不离有些怕她偷偷跑了,淑月摸了摸她的脑袋,向她承诺了自己不会离开,符不离这才跟着小龙萝一起下海。
小龙萝可还没有玩够,在海中撒丫子狂游,很快便回到了先前看到巨眼的位置,年许许早就被丢得没了踪影。
海底巨眼此时都已经闭上,海中的鱼儿们肆意游动,符不离一时间居然看不出什么魔物存在的痕迹。
但巨眼已然存在,这里必然不会普通。
继续朝着东边游去,海底的巨眼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颗,其数量之多已经无法统计。最初见到的巨眼尚且闭着眼睛,而往东再去许多距离,那些眼睛便大多都没有闭上,而大海的水体,也开始呈现出了不正常的红润。
鱼儿们不再像之前那般温顺,半截身子被吃掉的鱼儿举目皆是。
海底的地表千疮百孔,每个孔洞里,都似乎有眼睛在偷偷朝着符不离所在的方向看。
潜入海底,靠近巨眼,即便脚踏在巨眼之上,巨眼也似乎毫无感觉。
蹲下身子去感受,符不离惊讶地发现,这些巨眼既不同于肉山,也并非个体,所有的眼睛,似乎都由某根血管,连通着大海深处的某个个体。
她没能判断出是不是所有的眼睛都是同一个个体,因为眼睛太过巨大,又分得太散。
她不客气地唤出魔装,对着眼睛一剑刺下,那眼睛居然好似没有觉得疼痛,只是忽得将眼球转过来,盯着她看。
即便是肉山也知道会痛。
难道这其实并不是眼睛,只是看起来像是眼睛的某种肢体?
她又刺了几下,巨眼依旧毫无反应。
回想当初见到肉山巨眼之时,那巨眼上有着不少血管密布,但这里的巨眼,好像并没有血管存在。而且巨眼的质地十分坚硬,与其说是肉质,不如说就是石头。
一群会动的,被某处连接着的,巨大的眼睛形状的石头?
而这时,海底忽得变得阴暗了下来。
符不离抬头看了看天空。
从海底往天空看,也还是能看到一抹湛蓝。而那一抹湛蓝,正在被一巨物逐渐遮挡。
海里游来了什么巨物吗?
在这有些浑浊的海底,符不离也没法看清那阴影从何而来,呼唤小龙萝一起往上游去,那巨物已然遮蔽了她们头顶所有的天空。
“这是什么魔物吗?”小龙萝奋力游到了那巨物的前面。
有了光线,这才看清了那巨物的面貌。
“这玩意,好像叫蓝鲸?”符不离道。
“我知道,对!就是蓝鲸!”
“……那,那它是魔物吗?不是魔物,能长这么大吗?”
“不知道诶,听说蓝鲸本来就非常非常大。”
“会长这么大吗?”
“嗯,也许只是我们太小了,所以才觉得它大?”
“有可能吧?”
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家伙,正在暗自琢磨。
不过,体长近五百米长,背上还长着一颗巨大的眼球的蓝鲸,显然是不可能存在的吧?
这片海域,已经是魔物的海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