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言碎语，原本是个不大不小的烦恼，因为年轻的言杉没有应对经验，因为忙着吵架的宁总和海总无暇关注，被活生生酝酿为越来越难听的诽谤。
与收入不匹配的穿着打扮，与常规不相符的升职速度，加上江涛在各种场合胡乱喷出来的八卦，江海集团上上下下越来越深信言杉和宁总关系不单纯。
作为极其敏感的人，言杉早就感受到了那些异样的目光，也无数次从同事们的阴阳怪气中捕捉到潜台词、弦外音。
刚认识林姝的时候，她拿着那些关于四大升职诀窍的流言蜚语揣测过上司。
和林姝无话不谈之后，她听过姐姐对于那些流言蜚语的解读，无非是嫉妒和不甘。
以为忍一忍就算了，以为流言终将止于智者。可是同事们把她的忍一忍看作是默认，而且智者也爱吃香艳的瓜。
林姝今天下班比较早，结果发现趴在床上的女朋友回家更早，但是看起来不太对劲。
“怎么了？生病了？”林姝拍拍女朋友的屁股，感觉这家伙应该没睡着。
“没事。”言杉刚才想事情想的很投入，没听见姐姐回来。
“工作遇到困难了？”
“没有。”
林姝发现女朋友今天变成了小鸭子，嘴很硬，耐着性子继续问：“让我看看，言助理是不是哭鼻子呢？”
被姐姐轻轻扳过身体，言杉被灯光晃到眼睛，把自己的脸埋进姐姐怀里：“我如果想换工作……你会不会生气？”
“你先说说，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你牺牲很大，我离职的话，好像是在浪费你的付出。”
“那你又为什么想换工作呢？”
“闲话太多了！”言杉自己在床上趴了半个多小时，没一秒钟想过哭一鼻子的事情，钻到姐姐怀里却立刻想哇哇大哭。
“说你和宁总的闲话吗？”
“嗯。”言杉拼命憋着想哭的冲动。
“这又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今天怎么突然间这么在意呢？”
“下午宁总让我替他做半年度的绩效谈话，有个子公司总经理拿了c，很不服气。谈着谈着，他情绪有些失控，说我是野老板娘，没资格和他谈！”
“那你怎么应对的？”
“我没思想准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走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家来了。”言杉知道自己处理的很不好，有些懊恼：“背地里说我也就算了，竟然当面也说！”
“别想这些了，早点睡吧。”林姝很想帮帮她，可是对脆弱的人爱莫能助。
“姐姐，我真的想换工作了。不想再听别人叽叽咕咕说这些话。”
“随你吧。想换就换，不用考虑我的看法。”
“那你到底会不会介意？”
“不会。”林姝坐起来，轻抚两下靠不住的背：“你不用有这种心理负担。”
“我自己也有点不甘心……”言杉也坐起来，撅着嘴，眼睛湿巴巴：“我已经很注意保持距离了，为什么还是要被人这样说！”
“我也被这种问题困扰过。”
“你怎么处理的？”
“我要是有好主意，早就教给你了。我当时一点办法都没有，而且听过更难听的话，也只能强忍着。”
“强忍？怎么忍？”
“没退路，自然就能忍。”林姝无奈的笑了笑：“如果你身边没有我，你也可以忍得住。”
言杉有些吃惊：“没有你的话，我早就离职了！我已经不舒服很久了！”
“我当时没什么存款，和你现在银行卡里的余额差不多。换份工作倒是不太难，但是我自己一点一点拼到手的好局面，我舍不得随便扔掉。”
“你什么意思？”言杉的情绪有点失控：“对！你说的很对！我的好局面不是我自己一点一点拼到手的，是你赏的！”
“我们今天晚上不谈这个话题了，好不好？等你情绪平静一些，我们再……”
言杉站起来，无礼打断：“我现在情绪很平静！你想说什么话就直接说吧，不用等！”
林姝准备去客厅。
言杉没完没了：“你是不是想说，我不懂得珍惜机遇，我随便浪费你的恩赐？”
林姝心里有点起火苗，勉强维持着语气的平和：“这是你自己心里的想法，不是我想说的话。”
“怎么不是？你言外之意就是这些话，就像那些人的潜台词一样！他们觉得我靠做情人上位，你觉得我靠你提携上位，你们本质上没有区别，都看不见我自己做过的努力！”
“我提携你，还提携错了？”林姝瞪着口不择言的女朋友，声音略带怒意：“你自己心虚，不要拿我撒火。”
“我凭什么心虚？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心虚？”
林姝默默的离开卧室，握着烟盒、打火机、手机出门了，连钥匙都没顾上拿。第一次和言杉吵架，她有些仓惶。
“你干什么去？”言杉知道自己今天说了很多错话，但是不满意姐姐戛然而止的温柔。
“我出去走一走。”
姐姐最后一点温柔，体现在关门的声音上。
言杉最后一点自控，浪费在不肯喊姐姐回来的自尊心上。
今天林姝回家比平时早很多，因为在公司受了不小的委屈。
新上司很功利，上个月新能源投资业务被总裁夸奖时，上司在总裁面前对林姝只字未提。这个月新能源投资业务被同行截胡了一单好项目，上司在总裁面前把黑锅彻底扔到了林姝头上。
林姝忍了一肚子的火气，想早点回家休息，想让花枝招展的女朋友帮她舒缓一下心情。结果……却沦为一个独自坐在街边长椅上吸烟、看车灯的人。
或快或慢的车灯，从东奔向西，从西驶向东，让林姝想起了元旦假期那个被困在高速公路上的夜晚。
彼时零下好几度的北风，和此时初夏的热风差不多。
彼时带着疾驰哨音的车灯，和此时带着烦躁喇叭声的车灯差不多。
点燃不知道第几支烟，林姝鬼使神差的想找那个把她从荒野路边捡回市区的人聊一会儿。
林姝：「在干什么呢？」
秋烨：「在发呆。」
林姝：「这个时间，不是应该辅导苗苗写作业吗？」
秋烨：「一切交给家教，我嫌折寿。」
林姝：「出来喝一杯？」
3分钟后……
秋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