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后，顾命咳了两声，对夏书道：“夏书老弟，借我一千块钱现金行不行？”
夏书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景哥……你一千块钱都掏不出来么……”
顾命干笑了一声，在几天前他还有着百万存款，现在别说一千块，他身上连一毛钱都没有。
他再度咳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咳……我一直在站点里，都没有用钱的地方，现在想要出去一趟，但是突然想起来身上却没钱……”
“嗐，谁还没个手头紧的时候。”夏书很爽快地答应了，“我晚上要回趟家，正好把你捎到市区里吧？”
“好，那多谢了。”顾命笑道，“这钱我短期还还不了，不过你放心，总有还的那天。”
“不用急。”夏书连连摆手，心中嘟囔道：“周部也是，怎么不给外站点的客人发一点活动经费……”
二人道别后，顾命便给周锋凝发了条短信，大致讲了讲自己想要去祭拜白月澄的想法。
在顾命刚准备坐上夏书的车离开站点时，却收到了周锋凝的回复。
“抱歉，下午有点忙，我带你去。”
顾命愣了愣，心中暗道：“周部还是很担心我被郎森偷偷找上门的啊……”
他旋即回复道：“一切听从您的指示。”
很快，周锋凝便开车带上顾命，离开了站点。
在天色已深时，二人已经来到了崇山烈士墓园中，顾命手上提着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着一壶酒和两个小酒盅。
距离他上次来这里已然过去一年有余，这里的烈士墓碑比那时多了许多。
墓园里冷冷清清，月光清冷，冷风呼啸，放眼望去空无一人，却只有漫山遍野的墓碑。
或许也只有顾命和周锋凝会在大晚上来这里了。
“如果不是那次灾难，这墓园也不会埋葬这么多超管局的干员，刑事部门的治安员以及边境牺牲的士兵会更多些。”周锋凝嘴里叼着烟，慢悠悠地说道。
尽管焦油和尼古丁已经无法对他的躯体产生任何刺激作用，但他还是会在情绪上来时抽上一根，以此慰藉情绪。
他带着顾命来到了白月澄的墓前，看向了上面的墓志铭。
【人类文明最初的矛】
【人类文明最后的盾】
【为人类文明献出心脏的高尚者】
“这三行墓志铭……已经昭示着超管局干员的身份了。”顾命沉思道，“也难怪墓碑上没有任何家属的姓名，是为了防止被报复吗？”
周锋凝说道：“在那场灾难过后，大范围的超凡力量笼罩了整座城市，所有的民众都遗忘了绝大部分的细节，只记得有很多人为了拯救他们牺牲——所以除了超管局干员外，没人知道这三行墓志铭的真正意思。”
“那些邪神的信徒也会知道的吧。”顾命低声说道，“可若是因为害怕报复而选择不纪念他们，对他们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周锋凝沉声道：“如果真有邪神信徒进入这片墓园，他们会死。”
他并未解释为什么。
顾命凝视着墓碑上镶嵌的黑白相片，上面那张未戴眼镜的脸有些陌生，但乍一看却满是熟悉的味道。
一旁的墓碑就是他自己的，看着墓碑上的“顾命”二字，他只觉得荒诞感扑面而来。
“好久不见啊，白哥。”
顾命席地而坐，在两个小盅里斟满了酒。
“当年你还在饭桌上说，等我成年后再拉着我好好喝一回，结果谁又能想到，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顾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微微的辛辣直冲他喉头，令他即将吐出口的话语一顿。
将酒全都吞入后，顾命才低声开口道：“这对饮来的晚了些，要是你心里怪我，也情有可原。”
尽管酒精对于顾命没有任何作用，但在此情此景之下，万般回忆仍是涌上心头，令他感慨万分。
在他还是超管局新人的阶段，三人都对他言传身教，尽管白月澄并不爱闲谈，但在带他出外勤时，对于知识的传授也从不含糊。
顾命一言不发，只是自顾自地饮酒。
尽管在他看来，白月澄并非死于某个具体的人手中，甚至他原先可以不用死，是他自己选择了用生命来换取力量。
但毫无疑问，将情况与形势变成那般模样的血生寺是彻头彻尾的元凶，他的死应当被算在血生寺全体邪僧头上。
壶中的酒已经去了一半，他将剩下的半壶酒拧紧了盖子，连同两个小酒盅一起，放在了墓前已然有些干枯的花束旁。
他站起身，将右手握拳，放在心口，在心中说道：“我会继承你献出的心脏，连同它蕴含的意志一起，化成杀光血生寺的动力。”
行完礼后，顾命轻声说道：“周部，我们走吧。”
周锋凝用两根手指将已燃烧到末尾的烟掐灭，沉声腔回应道：“嗯。”
在回去的车上，二人皆是沉默无言。
“一定要变强，顾命。”
打破沉默的是周锋凝并不高亢，却分外坚定的声音。
顾命凝视着周锋凝，缓缓地点了点头。
周锋凝注视着车灯下模糊的山间小路，继续开口道：“凡人什么都做不了——不论是救想救的人，还是杀想杀的人。”
顾命再度点了一下头。
周锋凝继续开口道：“我从来不相信所谓的命运，但现实却告诉我这种玄妙是真的存在的，你的复活让我相信，你身上有着所谓的‘气运’甚至‘天命’，总之是那种我无法理解的东西。
“我不知道那条【贪婪】天道有什么特殊之处，我也不会管你到底是怎么得到这门传承的，深究这些其实没有意义……但【奉献】天道的道丹到第四变就没了后文，你只能依靠【贪婪】变强。
“你的道丹炼化速度是我生平仅见，或许你的修道天赋也是前所未有的高，我觉得，你真的有机会触摸到即便是人仙都难以触摸到的境界。”
他吸了口气，将坚毅目光投向了顾命的双眼：“请答应我，顾命，你一定要成仙，一定要成为令所有邪神信徒、乃至邪神本身都胆寒的存在……如果有一天，我不幸死了，076站点乃至落星市的一切，就都托付给你守护了。”
“周部，我会尽我所能。”顾命一字一顿地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