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岁暖脚上的伤口暴露出来，两只脚上都缠了纱布，因为走动脚底已经渗出血，有些干枯的血迹直接粘在她的脚上。
“等我一下。”
宋执找出办公室内备着的医药箱，又重新回到顾岁暖身前，捧起顾岁暖的脚，动作轻柔的拆掉原来的纱布。
伤口暴露出来，上面细细密密的口子，可不像顾岁暖说的那么轻松，宋执手上的动作一顿。
没等宋执询问，顾岁暖就乖巧的解释起前因后果。
“我去到雪山的时候有些晚了，那段时间雪山还一直下大雪，根本没办法进到深处，只能在边缘拍摄。”
“那些雪的厚度都是刚过脚踝，脚底下踩的都是碎石。”
顾岁暖说到这里就停下了，后面发生了什么，宋执应该能明白了。
“你先前在鼓上跳舞时，不是身轻如燕吗？刚过脚踝的雪你能踩到底？”
那个跳舞视频，宋执看了无数遍，他早就察觉了其中的端倪，只是很明显顾岁暖不愿意细说。
“是我不能知晓真相吗？”
宋执继续手上的动作，垂下眉看起来有些失落。
“不是。”顾岁暖连忙否认，最终没再隐瞒宋执，拿出手机找到完整的mV，放给宋执看。
前面的内容和宋执看到的mV大相径庭，只是剪掉了所有脚踝上的特写，原来在白雪之下，顾岁暖是赤着脚的，而且脚踝上还拴着铁链，在铁链的另一端是两个看起来就很重的铅球。
她就是拖着这么重的两个铁疙瘩跳完的整场舞？怪不得脚底板全是被割伤的痕迹。
在mV的最后，顾岁暖握着手中剑，竟然硬生生将铁链劈断。
没了铁块的束缚，她的舞蹈都轻快许多，直到她将手中剑随意一抛，镜头转到顾岁暖头顶，随着画面升高，宋执看到了白皑皑的雪地上，清晰可见的腥红，星星点点，变成了一条特别的路。
那是被顾岁暖脚底流出的血染红的白雪。
完整的mV到这里才算结束，那个拿去参赛的版本，被剪去了最精彩的部分。
顾岁暖耐心给宋执解释起来。
“我的老师说，艺术都是有意义的，无论是描绘人间疾苦的画作，唱出悲欢的音乐，还是舞蹈。”
“可是舞蹈这一块，我们国家总是欠缺了些，因为在历史长河里，舞蹈大多都是用来取悦上位者的存在。”
“可是在我接触过舞蹈后才发现，肢体动作也能表达情感，能尽情舞蹈是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所以我编排了这个舞，其中的含义自然是希望舞蹈行业可以摆脱桎梏，血淋淋的历史已经是来路，愿大家都能自由的舞蹈。”
不过顾岁暖实在是没什么天赋，估计这舞蹈就算完整放出来，也比如今需要看解说才能明白的电影还难懂。
“可是为什么不是完整版？如果全部放出来，你绝对能拿第一。”
这是连宋执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 。原来她的舞步更加沉重的原因，是因为她的双脚被铁链束缚。
如果没有了铁链，如果把最后的画面加上，那种突如其来的震撼，足够顾岁暖拿下第一。
“因为，我发现了比成为第一更有意义的事情。”
在顾岁暖提交mV时，她无意间看到了在楼梯间打电话的李晚栀。李晚栀手里拿的是一个破得不行的老人机，里面传来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
李晚栀看起来有些伤心，正在和电话里的人议论着什么，那是顾岁暖听不懂的苗语，好在有司命薄的翻译。
和李晚栀打电话的人是她的母亲，在得知李晚栀最少能拿到三十万奖金，她的母亲很高兴，说出的话却是，有了这笔嫁妆，李晚栀一定能挑选到一个好丈夫，婚后也能更幸福。
李晚栀告诉她自己不想结婚，对方却不以为然。
“哪有不想结婚就不结婚的道理？你已经不小了，总得把自己嫁出去的。你看看村里和你一般大的，哪个不是早就嫁人了？就你还不知道着急！”
“而且，你现在趁着年轻，早点结婚生孩子，将来也不用太受累。不然你老了谁来给你养老送终？”
电话那头还在劝，让李晚栀早点回家，她会给李晚栀安排好合适的人，保证她回来就能结婚。
顾岁暖在暗处看着李晚栀的神情从悲伤慢慢变成了麻木，初见李晚栀时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也蒙了尘，变得灰暗许多。
这个舞蹈比赛，第三名有三十万，第二名六十万，而这第一名除了一百万的奖金，还能直接成为舞蹈演员，去各地巡演。
顾岁暖知道，李晚栀需要这个舞蹈演员的身份，让她留在城市里，而不是回到深山苗寨，和一个男人了此残生。
所以在她那位影帝导师唐柏看到顾岁暖上交的mV，发现了顾岁暖的才华，心生嫉妒，将部分内容裁剪掉时，顾岁暖假装并不知晓。
于是第一名成了李晚栀，她一战成名，摆脱了那“找个男人嫁了”的命运。
顾岁暖觉得这比她拍个mV，表达些大众不知所云的意义要好得多。
顾岁暖把这些事情简单概括，告诉了宋执。
“那你呢？你就应该这么被埋没？”
宋执已经给顾岁暖包扎好双脚，看着她为了跳舞受伤的脚，又看看她这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心中有些酸涩和气恼。
“不一样的，宋执。”
“李晚栀从前没接受过专业训练，没有舞蹈老师教导她该怎么做。她能走到这一步，是因为她比起我来，甚至比起任何人来，都要更加热爱舞蹈。”
“我们本就是胜之不武的，我们不同的教育环境就已经决定了，这场比赛从一开始就对她不公平。”
“就算没有舞蹈比赛的第一，我还在继续读着师范大学，将来也能找到个喜欢的工作。”
“可是，这是李晚栀唯一的机会了。”
宋执静静的注视着顾岁暖，最终还是因为她的话妥协，不再争辩此事。
他一直都知道，顾岁暖是个如同暖阳一样的人，温暖，明亮，宋执总感觉自己根本抓不住这抹暖阳。
“暖暖，我可以亲你吗？”宋执凑近顾岁暖，声音温柔的询问。
见顾岁暖点了点头，他在顾岁暖唇上轻轻一吻，好似在讨好。
“顾岁暖，你愿意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