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或许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
但是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
“…真人的一条命…就可以换，我们所有人的命？”
“这这…”
刚才还争吵不休的人们，像是被这句话砸昏了头，说话声音都在发抖。
“我若言而无信必受五雷轰顶，元神湮灭。”
林汀突然发誓，无疑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和必须每人杀死一个人来说，只需要杀死一人。
实在好实现太多。
沈玉堂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方才还老实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走来的修士们，他们的脸上无不写满对生存的渴望。
眼下正像饿狼一样，一双双眼睛，饿狠了般，望向他的师尊…
起初还有人客客气气地问。
“真人肯定会帮我们的吧？”“真人肯定会有办法的。”诸如此类的话。
但是他们看李淳泽迟迟不表态，渐渐的就有人急了。
“我们这里边数你修为最高留下来指不定也没事呢？”
“怎么说这条路也是真人带的，我们出不去，你也有责任吧！”
“就是，本来就是你们南天门，监察不到位才让我们众人到此险境，你李淳泽身为掌门，这点责任得担起来啊！”
甚至有人坐地嚎啕大哭。
“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一整个宗门要照顾我们小门小派不比你们大宗门，没了我那就是没了顶梁柱，他们也活不成的，求真人可怜可怜我们…”
李淳泽不为所动，沈玉堂的目光却被吸引了过去，就见这人浑身沾满了血迹，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泪水从他的脸上淌下来，落地就成红。
沈玉堂看得心惊，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你们怎么？听不出来他分明是在离间我们吗？！”
却轻易被人声浪潮淹没。
好在也有人站在他们这边。
被沈鑫救下的那个老者，胳膊在乱斗之中已经摔断了，此刻却站在李淳泽身前，他尽量直起身子，似乎想让自己看起来更雄壮些，冲着众人，义正言辞道。
“你们修的是哪门子仙！”
“修的可是自相残杀？还是忘恩负义？！你们的刀！你们的剑！都指向了谁？指向了自己的同胞啊！”
他说着，身体不住地发抖，竟是声泪俱下。
“你们的道心何在呐！！”
人群中有刀剑落地的声音，有声声哀叹…
也有弱弱的声音，刺穿假象，说出人们心中的真相。
“九玄大陆灵气渐少，无论是资源还是灵气，都叫你们先享，现在要命了却说我们都一样？不觉得可悲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控诉资源的恶性循环，痛斥修仙界的修习门类歧视，一时又沸腾起来。
老人铿锵有力的声音渐不可闻，身躯渐渐佝偻，他摇摇晃晃，已然是站不稳了。
沈鑫几步上前，搀住老人，沈玉堂他们不约而同，齐齐站在李淳泽和其他人中间，像一堵人墙，同这些人展开无声对抗。
讨论逐渐变成讨伐，言论越来越锐利，越来越刺耳，闹剧愈演愈烈。
李淳泽最终抬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轻轻吐出一句：“无碍，你们先走。”
“师尊！”
沈玉堂想说什么，还没说出口，侧眸就见众人乌泱泱的朝着门口一拥而去。
他一腔怒火无处发，反把自己憋了一个通红。
李淳泽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们往门口推。
沈鑫按住他的手，问他：“你有办法，是吗？”
李淳泽不答，只是抬手一挥，两股清风推搡着，把他们带到了门口。
沈鑫挣扎着不走，坚持要问，最后只发出“唔唔唔”的声音，俨然是被施加了噤声术。
像是预料到沈鑫的牛劲大而且不会配合，所以李淳泽的力量大部分都用在他的神经身上，他第一个被卷入了人流，玉微微和司琻都在他身边，连带着反应慢半拍的许小白也没挣扎的机会，一同被推挤着，裹挟进人群，涌出门去。
沈玉堂费尽全力躲闪，留到了最后。
推搡之间一个转身撞见了陆流飞。
“你干什么不出去？”
二人同时发声。
接着沈玉堂就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推力，显然师尊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
沈玉堂却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他想着自己好歹留下来，身为林汀之前还算得上是好友的身份，或许能多争取一些生机，哪怕拖一拖时间也好。
于是扯着嗓子喊道：“师尊是您自己说的，让我不要再听您的命令！您忘了吗？”
远远的，李淳泽像是笑了一声。
“亏你还记得，从现在开始，可别再忘了。”
说着沈玉堂就觉得压力越来越大，人已经被推到了门口，再看陆流飞亦是如此。
二人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一人扒住一边门框，两只胳膊死死挽在一起，堵在门口，不肯出去。
但是身上的压力却不给他们机会，实在难以忍受之时，陆流飞忽然转头对他说。
“我有办法！”
沈玉堂满头大汗疑惑看他。
却没等到他的解释，而是用命令的口吻说：“现在我把你推出去，然后你把门带上。”
陆流飞这话说的没凭没据的，沈玉堂自然不能信，“你甚至都不认识林汀…”
“相信我！”陆流飞打断他，直接松开了他的胳膊，然后转身过来，冲着他就是狠狠一推。
沈玉堂猝不及防挨了这一下，仰面向后躺过去，门“啪”的一声，在他的眼前关上。
他甚至来不及反应，门就在关上的那一刻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司琻本就在门边上守着，伺机往里冲击，结果没等到折返的机会，反是正赶上沈玉堂倒下，他心中一紧，探身过去正好接住，却也目睹了门的消失。
“没事吧？”
沈玉堂摇摇头，眉毛却紧皱在一处，眼中有泪光闪动。
“二师兄他，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