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谢过皇后，陆续走出御花园。
明兰刚到宫门口，就看见一辆熟悉的乌木马车停在不远处，一个穿着藏青色锦袍的身影正站在马车旁，来回踱步，正是顾廷烨。
他显然是等了许久，脸上满是焦急，一看见明兰，就快步走了过来。
可当他看清明兰身后跟着的十几个宫女时，整个人都僵住了，眼里满是疑惑，语气都变了：“这……这唱的是哪一出啊？你怎么还带了这么多宫女回来？”
明兰凑到他身边，小声说：“我好像，给你惹麻烦了……”
“麻烦？”顾廷烨皱着眉，伸手将她拉到身边，挡住了旁人的目光，“到底怎么回事？太后是不是为难你了？”
“也不算为难，就是太后想让各家领几个宫女回去做小娘，禹州郡王妃和沈小娘子都回绝了，轮到我，我没敢直接拒，就说咱们家要给军中将士办亲事，把这些宫女都接了过来，还揽下了做红娘的任务。”
明兰低声解释，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我怕太后会不高兴，以后找咱们家的麻烦。”
顾廷烨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揉了揉明兰的头发：“你这丫头，倒是机灵！这哪里是惹麻烦，这是办了件大好事！”
明兰不解地看着他：“好事？我只怕坏了大娘娘的事儿，大娘娘会恨你。”
“恨我？”顾廷烨挑眉，“是你坏了大娘娘的事儿，大娘娘为啥恨我呀？”
“咱们夫妇一体，我这样不懂事儿，那还不是你教的。”
明兰抬头看他，眼里带着几分笑意。
顾廷烨的心猛地一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声音都有些发颤：“你终于、终于长大了，知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冲着你这句话呀，就算太后找我麻烦，我也认了！”
两人相拥着站在马车旁，身后的宫女们识趣地往后退了几步，小沈氏和禹州郡王妃也笑着走远了。
只有不远处的石头，手里还拎着给明兰买的蜜饯，站在原地，尴尬地挠了挠头。
每次自家将军和大娘子这样亲亲抱抱，他都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想逃又不敢逃，只能在角落里，把狗粮吃到饱。
顾廷烨抱着明兰，好一会儿才松开，又仔细问了宫里的事。
当他得知明兰不仅回绝了“纳妾”，还把太后的宫女变成了将士的相亲对象时，更是开心得不行，拉着明兰的手就往马车走：“走，咱们去樊楼吃饭！我家娘子这么厉害，必须好好犒劳犒劳！”
马车上，明兰靠在顾廷烨身边，轻声问道：“官人，你说太后一个孤寡老人，到底在折腾什么？当初宫变，是你和赵郡王还有大姐夫他们勤王救驾，才稳定了朝纲，如今风平浪静的，她怎么还要再起波澜？”
顾廷烨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缓缓解释：“你不懂朝堂的事，这里面的门道多着呢。先帝施政，是以仁厚为主，和西夏打仗向来败多胜少。
后来因为你大姐夫出镇西疆的缘故，咱们大周和西夏有了些战事，倒是打了不少胜仗。
河湟之地，半壁已经收回，西疆的军兵强马壮，前年你大姐夫还收复了燕云十六州大半地盘，这可是太宗、太祖都没完成的大业。
如今朝堂上的一部分大臣们心气很高，觉得打仗不过如此，迟早能够恢复汉唐疆域。”
“如今陛下年轻，有汉武之心，瞧他的样子，是想在北边继续建功，彻底收回燕云十六州，以后还要对西夏动手。”
顾廷烨顿了顿，又说，“陛下有这么大的雄心，离不开你大姐夫的支持。你大姐夫在枢密院，提出要建皇家讲武堂，以陛下为山长，他和英国公那些老将当副山长，定期教授年轻将领兵法，还想改革禁军军制，加强中央集权。”
明兰点了点头，又问：“那太后是不满陛下改革？”
“可不是嘛！”顾廷烨冷笑一声，“我执掌禁军没多久，就看出一大堆毛病——吃空饷、偷军粮、占用民田，器械部大半都是空的，还有人拿军饷去放高利贷，林林总总，害人不浅。
其他衙门里，那些混日子的奴才就更多了。陛下改革，就是要动这些人的奶酪，太后久居庙堂，手下人又欺上瞒下，她哪里愿意看到陛下把朝堂攥在自己手里？”
“更何况，太后是将门虎女出身，控欲极重，她想学着真宗时期的刘太后，垂帘听政，掌控朝局。”
顾廷烨接着说，“你大姐夫根基深厚，不好对付，她就把目标放在了咱们禹州来的这帮人身上。我如今效忠陛下，又掌着禁军，还管着那些皇庄田，自然成了她的眼中钉。这次往各家塞宫女，就是想离间咱们，再找机会打压我。”
明兰这才明白，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原来都是皇家母子争权的结果。
她又想起沈国舅的事，轻声说：“难怪沈伯爵娶了魏国公的嫡女后，还要纳亡妻之妹为妾，想来也是太后在背后撺掇的吧？她是想让我也和你大闹一场，好坐收渔利。”
“还是那句话，你是我的军师。”顾廷烨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好在你没闹，还截了她的人、断了她的话柄，这次算是赢了一局。”
马车到了樊楼门口，顾廷烨扶着明兰下车。
刚走进樊楼，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巨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转瞬就变得阴沉起来，街上的行人纷纷跑着躲雨，一时间，满街都是脚步声和雨声。
明兰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大雨，轻声说：“官人，要变天了。”
顾廷烨走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肩膀，眼里闪过几分凝重：“是啊，变的不只是天气，还有朝堂。如今陛下和太后争权，核心不是兵就是钱，我这两者都沾边，前阵子又因古岩庄的事惹了太后，还和赵郡王他们交好，这场恶战，我躲不过去。以后咱们家，怕是没有太平日子好过了。只是怕要让你跟着受委屈了！”
明兰转头看他，眼里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带着几分坚定：“没关系，咱们夫妇一体，你在外头对付那些朝堂上的人，我就在家里守着澄园，帮你打理好家里的事，不让你分心。”
顾廷烨心里一暖，刚要说话，就见石头匆匆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书信：“将军，宫里传来消息，小公爷齐衡，受了太后提拔，升了御史，今天在朝堂上，已经弹劾您了，说您‘贪污皇庄田税款，滥用职权’，还弹劾了赵郡王他们几个人。”
顾廷烨接过书信，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明兰也皱起了眉。
她没想到，齐衡居然会投靠太后，还来针对自己的夫君顾廷烨。
“山雨欲来风满楼……”
顾廷烨将书信放在桌上，语气里满是冷意。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雷声滚滚，仿佛要将整个汴京都笼罩在这场风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