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几个吐蕃人，狼狈的萧复躲过一劫。也因为这次出行，沈念安和姜南溪的夫妻关系有所进展，至少两人努力的想要靠近。
对于沈念安来说，他对这段感情倒并不急迫。无论姜南溪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都会尊重。但不妨碍他在这件事情上尽力而为。
因为他们的感情是好是坏不只是两个人的事，还涉及姜念卿和南知也。如果两人最终分开，在她们的心里也必然会留下疙瘩。
与之相比，本就虚假的伦理问题反倒是小事，无非是个心结。只要在一起，终究会被磨平。一生相依，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
至于那两个吐蕃人的事情，沈念安回来就扔给了官府衙门，他才懒得操心这些。
那么剩下的事情无非是等着朝廷派人来接手剑南军政，同时还有审问贺兰云祉。
望江楼的会客室里，沈念安端坐在中间，姜南溪陪坐在他身旁。本来不需要她参与，但架不住姜南溪好奇，也就随了她的意。
至于诸如司马鹤等人和上官云峥等官衙中人也坐在两侧，只等着提审贺兰云祉。
一场风雪已经成为过去，在阳光照耀中，贺兰云祉由聂清黎和霜月押进了房间。
“贺兰姑娘的伤势可是好些了？”沈念安看着进来站立在中央的贺兰云祉问道。
“沈公子不必虚情假意，贺兰云祉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想要我招供，还请免开尊口，贺兰云祉非卖主求生之辈！”
长发遮掩的贺兰云祉甚至都没看一眼屋里的状况，整个人一副决然赴死的样子。
作为女帝心腹，贺兰云祉在自己被抓的那一刻就知道，留给她的只有一条死路。
这不光是忠心，也是自己的结局。
“贺兰姑娘请坐吧！”沈念安也没有再多言。这固定是一项漫长而枯燥的工作。
聂清黎和霜月押着懵逼的贺兰云祉来到座位前，贺兰云祉这才抬头看向沈念安。
“不是审问吗？”贺兰云祉疑惑道。
“本来想审问的，可贺兰姑娘不是不说么？”沈念安抬头愣愣的看向贺兰云祉。
“……”这倒把贺兰云祉给整不会了。感觉自己蓄势而出，结果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坐就坐，倒要看看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更让贺兰云祉诧异的是，她身上的铁链也被解开了，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所适存。
沈念安这边就更离谱了，居然开始让人上菜上酒了。屋里大部分人都知道沈念安不走寻常路，也都好奇他今天又是什么路数。
难道也跟人家姑娘交心？可你就不顾及下你身边的这位吗？别被人家给收拾了！
“贺兰姑娘受了不少委屈，既然贺兰姑娘不打算说，今日就权当接风洗尘……”
沈念安今天确实没想出什么办法，毕竟他又不是神仙。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事情倒不急迫。无非就是女帝，你不说我就慢慢审呗，直到抓了那个女人为止。
“沈公子不妨有话直说……”沈念安是没有章法，但贺兰云祉却是忍不下去了。
“既然贺兰姑娘不愿意说，沈念安也必不会强人所难。粗茶淡饭，贺兰姑娘莫要嫌弃……”沈念安说完就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既然如此，贺兰云祉恕不奉陪！”
贺兰云祉说着就要站起来，可两边的聂清黎和霜月紧紧压着她，让她无法动弹。
“我不强求姑娘交代。大家欢聚一堂，贺兰姑娘拂袖离去，是不是有些失礼？”
“沈公子觉得这是欢聚一堂？”贺兰云祉气道。欢聚也是你们欢聚，与我何干？
“对啊，贺兰姑娘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么？”沈念安茫然的看向贺兰云祉。
“……”若不是她身体被旁边的聂清黎用了针法使不上力气，真恨不得就拼一场。怎么就感觉跟个傻子说话呢？我能开心吗？
沈念安没有再管贺兰云祉，而是和其他人闲聊起来，仿佛这就是一场寻常的聚会。
无论江湖故事还是民间传闻，甚至家长里短，一屋子人倒是聊的热火朝天。甚至还聊了各种女帝的传闻，仿佛当自己不存在。
要不是贺兰云祉时刻提醒自己，她都差点忍不住插话进来，实在是气氛太融洽了。
“沈公子，贺兰云祉有几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不知沈公子可否解惑？”贺兰云祉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被动，像极了一个傻子。
“贺兰姑娘请说！”沈念安有点意外。
“那天晚上，我们都在你算计之内吗？”这也是贺兰云祉这几天想不通的问题，不光自己和萧复，就好像那牛芒都没能例外。
“一点浅薄的手段罢了，倒是让贺兰姑娘见笑了！”沈念安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可这怎么可能呢？就算萧复是被你设局诱入陷阱，可我们呢？沈公子是从何处得知我们会参与进来？”贺兰云祉双眉紧皱。
“贺兰姑娘莫不是忘了前几天跟我夫人接触过？你告诉我夫人身世意欲何为？难道是一片好心？贺兰姑娘的身份不难猜测吧？”
贺兰云祉低下了头，没想到是这里出了岔子。自己没有预料到姜南溪这么快就和沈念安见面，也没有预料到沈念安已经知晓。
即便如此，中间的联系也并不直接！
“同样在锦城，时间又距离这么近，现在萧复的案子又满天飞，我还大张旗鼓的来找萧复。贺兰姑娘当真只是来带句话吗？”
“萧复很有可能是女帝的儿子，或者说他仅仅作为萧行古的遗子，我相信对你们来说也有利用价值。你们真的能置之不理？”
“这是我对你们有可能会参与进来的推测。接下来我们说牛芒。”沈念安笑道。
“贺兰姑娘既然一直盯着我的行踪，想必应该知道我们已经在青城山抓捕了聂信。从聂信那里得知萧复居然成了一名军官。”
“当然我们还知道了其他事情，比如萧复可能会武。可萧复原本就是来青城山拜师的，怎么可能会武呢？我想到了陆破敌！”
“就是这个陆破敌，在边疆建立功勋的时间和特征都极为符合萧复的特征。当然这也是一种猜测，但这个猜测却很有意思！”
“朝廷几个月前就已经下发了萧复的通缉令，但剑南道为何毫无作为？确实找不到是一种。还有一种，就是牛芒故意包庇。”
“沈公子为何确定牛芒会包庇萧复？”贺兰云祉疑惑道。这点连她们都没想到，要不然何至于跟着沈念安的踪迹过来找萧复。
“贺兰姑娘看来终究不了解官场。几个月前，因为陆破敌的崛起，牛芒反败为胜，获得朝野盛赞。在大黎的风头一时无两！”
“结果这时候说陆破敌是反贼，那剑南总督牛芒岂不成了笑话？更何况陆破敌是牛芒手里最锋利的剑，他当真舍得推出来？”
“但我没有实证，就哪怕聂信交代，也无非就是一个军官。就像他们给我托词一样，跑了或者死了，这个答案我无法反驳。”
“如果是一个平常人，我恐怕不太会这么想。但这人一旦当了官啊，就没有他们不敢干的。所以这一切都看似很合理不是？”
上官云峥和方言想要反驳几句，终究没底气。可你当着我们的面就这么说好吗？
“可沈公子不是也说，无论是我还是牛芒不都是推测吗？”贺兰云祉听的迷糊。
“当然只是推测，很多事情不是只有一个答案，也许有好几个答案，也许就没有答案。所以这些仅仅就是推测，没有实证。”
“所以那天晚上，一切都基于假设和推论。甚至是我的孤注一掷。要不行我就只能想其他办法，甚至全盘否定自己的推论。”
“好在这世道的人心总是逃脱不出私欲和贪念。萧复果真出现了，我的第一个目的也就达成了。所有的设想都似乎成了真。”
“我故意示弱只是做好了准备，并没有把握说贺兰姑娘一定会前来。但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贺兰姑娘没有让沈某失望……”
“牛芒同理，贺兰姑娘有心就一定会发现，我本有能力一举消灭你们那七八个姑娘，为何我却迟迟不动甚至陷入到了弱势？”
“就是在等牛芒，就是要看看这个剑南总督的忠奸之相！”沈念安冷厉了起来。
“官场之人无一不是察言观色、趋利避害的高手。我要是处于优势，牛芒必然会选择我而杀萧复灭口，只有当我处于弱势，甚至绝境，才能看清这个人的真面目……”
“至于贺兰姑娘后来叫出来的几个人确实是我没有预料到的，但好在我也有超出贺兰姑娘预料的手段不是么？”沈念安笑道。
贺兰云祉听沈念安的话有些气闷，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清微剑仙居然从天而降。
但贺兰云祉并不知道，沈念安原本依仗的保底手段并不是南知也，而是他自己。
“那天很多事情属下都没怎么明白，今日一听才豁然开朗……”上官云峥叹道。
那天他也觉得这些推论太过天马行空。要知道牛芒可是总督，犯得着为个逆贼冒险？但现在听来却合理至极，无非人心而已。
而且这个案子要是按常规处理，根本构不成对牛芒的威胁，毕竟逃兵或者战死的借口合情合理。这也是牛芒胆大妄为的原因。
哪知道沈念安兵出奇招，牛芒才不得不现出原形。其中对人心的把握妙到毫巅。
“大哥，这些你都是怎么想的？兄弟我听下来都是一团浆糊！”司马鹤愁苦道。
“沈姑爷办案让方某大开眼界，原本没有证据的推论成了铁案！”方言恭维道。
“行了，你们就别吹捧我了，我就一个小老百姓，吹捧了也没用。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所有安排无非都是顺势而为罢了……”
“沈公子倒是自谦，贺兰云祉本以为可以趁火打劫，到头来却是瓮中之鳖。一败涂地，败的心服口服！”贺兰云祉面露苦涩。
这个男人比女帝和玄机告诉她的还要恐怖。不光身边的人各个都功夫逆天，就光是他的这份谋略和心机，天下间有几人能及？
沈念安聪明吗？反正肯定不笨。但他依靠的主要力量却不是自己的聪明，而是他两世为人的阅历见识和跳出全局的思维模式。
贺兰云祉本以为自己开了个头，对方总会“顺势而为”吧？她也想知道沈念安到底图谋她什么。结果沈念安转头又闲聊去了。
直到月上中天，出了房门的贺兰云祉都仿佛在梦中。她以为无非是些把戏，哪知道人家真就闲聊了半天，自己也听了一下午。
这也就罢了，竟然放开了她，甚至还给她安排了房间，让她把这里当成家一样。
贺兰云祉跟着丫鬟来到了分给自己的房间，看着里面奢华的装饰，就感觉心里堵的慌。她猜不透这个沈念安到底想要干什么？
至于自杀，她不是没有想过，但大好的年纪，若非必要，谁又会想不开？又有谁不惜命？总不能因为猜不透，所以就自杀吧？
“姑娘洗个澡吧，也好去去晦气。姑娘本是花容月貌，只要梳洗一番必定光彩照人……”伺候的丫鬟仿佛真把她当成了主人。
贺兰云祉本来就爱干净，有这样的机会又岂会拒绝？脱了脏衣服躺进了浴桶，看着花瓣在水波中荡漾，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忽而，一个想法从贺兰云祉心里冒出来吓了她一大跳。他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