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太君从太师椅上站起来，伸头向外瞧。
“啊？来了吗？”
果然瞧见了红彤彤一片往这边走来。
“六嫂，快，快把先……啊，不是，快把牌位给我！”
“是！主子别激动，您坐好。”
苏嬷嬷亲自转到喜堂后头，不一会儿恭敬地请出一块罩着红布的牌位，交到沐太君手里。
“太君，这是……”
张丞相老眼闪过精光，作势就要跪下。
“老臣……”
“丞相大人，沐家几十年未办喜事，太君只是请沐家先人来观礼。”
苏嬷嬷淡定地说出早准备好的说辞，也是为堵在场所有人的嘴。
“太君大义，老臣佩服！”
“多学丞相大人成全我家主子一点私心。”
“苏嬷嬷折煞老臣了，理当如此！”
张丞相默默闭嘴，不敢再多言，以免戳破真相，太君手里抱着的是先帝啊！
他哪里敢成全？
沐家就没有一个按规矩办事的主儿，赶紧主持完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一不小心，不止得罪活人，还会得罪先帝，这活儿，换虞太傅来也未必能坦然应对啊！
沐太君抱着怀里的牌位，正襟危坐，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今日，是她和先帝当公公婆婆的大日子。
先帝为了尘儿，肯舍了父子名分，将他过继给沐家，沐太君如何不懂夫君心意呢？
她又如何能让先帝错过尘儿的婚礼？
“新郎，新娘到——”
礼官高声唱喝，提醒喜堂的观礼宾客，要拜堂了！
凤玄尘抱着虞韵大步跨过门槛，一眼瞧见母亲手里红布遮住的牌位。
苏嬷嬷跟他提过，今日父皇会来。
他低头凑近怀里人的盖头，温柔提醒，“韵儿，今日咱们拜的高堂是母亲和父亲。”
父亲？
虞韵心中了然。
今日他们要拜的高堂是先帝和沐太妃。
“韵儿明白。”
她还未曾向先帝跪拜，虔诚感谢他为虞家祖训让道，成全临渊和她的姻缘。
今日她一定好好磕这个头。
“南柯，他日咱们大婚，也要如此。”
凤玄策远远望着母亲怀里的牌位，心中百感交集，南柯的父母也盼着这一天吧？
“母亲至纯至善，理当如此。”
“新郎新娘拜堂，一拜天地——”
嗯？
怎么就拜堂了？
“混小子，连祝祷文都省了。”
“呵呵……难为张相与王尚书熬了几宿写出来，委实有些浪费了。”
“二拜高堂——”
孟南柯嘴里叹息着，心里却有些想笑。
换成他也不乐意耽误时间，听洋洋洒洒两千字的祝祷词，歌功颂德，鞭策小夫妻开枝散叶，绵延沐家香火。
字字句句撞在老七的忌讳上。
“哎呀，好孩子，可以啦，快起来！
六嫂，快扶韵儿起来。”
第二拜高堂，凤玄尘和虞韵都长跪不起，头磕在地上，张丞相不敢喊“夫妻对拜”呀！
“小主子，心意到就行，快扶王妃起来吧！”
苏嬷嬷轻声提醒凤玄尘，所有人都看着呢。
“丞相大人，请继续吧！”
幸而礼乐声未断，这一拜也没有显得太突兀，凤玄尘憋回眼中情绪。
他成个亲，连父皇都要跑出来搅和一下。
接下来还有谁？
“夫妻对拜——”
虞韵恭敬地俯身行礼，感觉盖头碰到了临渊的发冠，随后被人搀着手臂起身。
“主子，可以啦！”
“礼成——送入洞房！”
周围欢呼热闹起来，虞韵突然被打横抱起，像被一阵狂风裹挟着快速移动。
盖头被风掀起一角，她正好抬头，对上临渊如火如荼的眼，立刻紧张地低头。
脚步更加刚猛急促，身后笑声荡漾起伏，烧得虞韵浑身发烫。
“王爷，您走错路啦，洞房不走这边。”
“没错没错，王爷抄了近道。
喜嬷嬷，咱们快点吧！
王爷等着您主持揭盖头呢！”
沐棉拽着喜嬷嬷，也抄近道跟上去。
“哎呀，姑娘您慢些走，老奴……”
“慢不了，王爷等不得。”
哥哥说了，王爷不喜人闹洞房，也不会去前厅陪宾客饮酒，要速战速决。
“陛下，主子请您和孟大人代为招待宾客。”
“不急于一时，咱们先去观礼。”
沐沉沙不好再阻拦，毕竟眼前是朝凤的帝王，主子没说不让陛下观礼吧？
“老七的性子记仇，若愚别闹。”
孟南柯在心中补了一个词：小气。
他们若真堂而皇之地去看他揭盖头，以后有的闹腾。
弟妹新嫁娘的模样，他不会让任何人见到。
“真不去？”
“羡鱼居周边的机关，要打开了吧？”
沐沉沙抱拳回禀。
“孟大人料事如神，合卺礼毕，鼠卫会清场，开启方圆二十丈的机关。”
“混小子，成个亲还真玩兵法？出息！”
凤玄策听得好笑又心酸，他的弟弟何时如此在乎过一个人，一件事？
这些年，老七为了守护弟妹，咽下的辛酸苦辣不比他少啊！
“行吧，做兄长的，总得替他擦屁股。
南柯，咱们做一回大家长，招待宾客去。”
“嗯，好！”
羡鱼居内没有安排下人，应凤玄尘要求，他的洞房最后布置由苏嬷嬷和母亲完成。
任何闲杂人不得踏足。
包括朝凤习俗，让孩童爬喜床带旺子嗣，允许年轻人闹洞房增添喜气。
凤玄尘全免了。
当年在燕家，他趴在屋顶看韵儿被一群人围观起哄，她羞涩不自在却只能忍着。
那天以后，凤玄尘便想好了，以后他和韵儿洞房不叫任何人闹。
砰——
大门被踢开，屋内红烛烧得热烈红火，空气里弥漫着红烛独有的香气与热浪。
“韵儿，咱们到洞房了。”
凤玄尘小心翼翼将人放在铺满“枣生桂子”的喜床上，眸光扫到喜被旁边放元帕的盒子。
眉眼瞬间凌厉起来，谁放的？
他跟苏嬷嬷说过，韵儿不需要这种礼制，为何还要摆出来给他添堵？
甚至特意打开让他看到里头的白色绢帕。
“临渊？”
“韵儿先歇息一下，累不累？”
凤玄尘将盒子收起来，发现分量不轻，还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怎么了？”
“无碍，碰到母亲为咱们准备的……”
好东西。
凤玄尘掀开元帕，下头放着的各种小物件虽然没有他准备精细，却也是极好的宝贝。
苏嬷嬷为韵儿考虑得很周全。
“韵儿，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