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灼把药给了孩子，等于默认尊重大哥的选择结束生命。
这些年他撑得太辛苦，或许是时候了。
孟南柯悄无声息吐出一口郁气，抬手捏紧眉心，体内镇压的戾气开始肆虐。
苍天待他孟家不公，先帝懦弱昏庸，压不住奸佞横行，何其可恨？
仇人都死了，活着的人却仍在地狱挣扎。
……
孟昀灼拎着他的媳妇儿，穿过围观的人，直接去见老爹。
“喏，瞧一瞧，孟家长媳。”
“甚好！”
孟亦鲲瞧着儿子小心宝贝的模样，一颗心终于放下，有人可以留住灼儿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枚金镶玉的长命锁。
“给儿媳的。”
“谢老爹，晚膳儿子给你做一顿好的。”
孟亦鲲侧开头隐忍咳嗽，生怕病气过给刚出生的孩子。
“驴小四，带父亲和毒爷去羡鱼居住下。”
“是，主子。”
虞淑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主子，你要不要把孩子交给奶娘？”
“不用，我的媳妇儿自己养。”
“孩子要喝奶。”
“我媳妇儿用不着。”
“孟昀灼，你是不是疯了？
孩子不喝奶，你想喂她喝什么？
她那么小，不是小猫小狗，得找懂的人用心照顾，你别乱来。”
虞淑生怕孟昀灼把孩子养坏了。
“我媳妇儿喝菩提血长大，一般东西养不活她，你别跟着瞎操心。”
“疯子！”
“咳咳……虞丫头，灼儿所言非虚，这孩子生下来便吃了血菩提，一般的食物养不好。”
“啊？”
“啊什么啊，快去！”
……
羡鱼居厨房里。
虞淑看着孟昀灼将装孩子的保温箱绑在胸口做饭，急的想上去抢。
“主子，孩子被你这样晃来晃去，休息不好，你先给我捧着好不好？”
“一边去，你个黄毛丫头，知道怎么带孩子吗？自己都照顾不好。”
“我再不懂也是女人呀，你别晃了。”
……
孟亦鲲拄着拐杖立在厨房门口，满眼慈爱望着里头打闹的孩子。
“毒爷，以后你好生替我们看着他。”
毒爷沉默不说话。
“别自责，灼儿如今找到了心爱之人，我也见了儿媳妇儿，你没有辜负言娘所托。”
“姑爷，你再熬一熬，行吗？
小祖宗如今都会做饭带孩子了，以后指不定还会做什么呢？您不想看着吗？”
“咳咳……我已经看到了。
他会是一个好夫君，好父亲，足够了。”
……
晚膳，孟昀灼叫上孟家另外两个，加上凤玄策，虞淑，陪着孟亦鲲吃了一顿家宴。
“小祖宗可以啊，做菜比御厨还行，都是大哥爱吃的，有了媳妇儿，终于懂事了。”
洛绾轻打着哈哈活跃气氛，心头百般不是滋味儿，今日是给大哥的送行宴。
“嗯，确实都是我爱吃的，灼儿长大了。”
孟昀灼支起筷子，给老爹夹菜。
“你脾胃差，每样尝尝鲜就好，回头跟娘说说，都是啥滋味。”
“咳咳……好！
爹替娘尝一尝灼儿的手艺。”
虞淑坐在孟昀灼旁边，死盯着他胸口的暖箱，孩子怎么还不哭呀？
“大哥，若愚以茶代酒敬您！”
“不必用茶，今日高兴，咱们小酌怡情。”
凤玄策跟着孟南柯见过孟亦鲲一次，在谷中小住半月，深知他活得艰难。
此番相聚，怕是最后一面了。
“五弟，一起来！”
孟南柯端起酒杯，“大哥请！”
几十年不碰酒了，孟亦鲲小心慢饮，以免刺激腐坏的五脏六腑，咳出血扫大家的兴。
“小叔，少喝点儿，夫子那里还不稳。”
“好。”
孟昀灼轻轻替大哥应下。
昀灼那是在借提醒他，提醒大哥饮一杯就够了，大哥的身体碰不得酒。
“临渊和宁音可还好？”
孟亦鲲只饮下半杯，便不再勉强，侧头瞧着儿子怀里的温箱。
但愿言娘在天之灵能护佑这孩子，比她当年幸运，有灼儿养着，遇事逢凶化吉。
人生苦难，他们这一代扛下足矣。
“小宁音已无大碍，明日会苏醒，大哥可要与他们夫妻见上一面？”
孟南柯深知大哥在强撑，要见越早越好。
“自是要见的。”
……
晚膳后，孟昀灼亲自伺候老爹安歇。
“这个吃下，夜里睡个安稳觉。”
“咳咳……好！”
孟亦鲲清楚儿子早已悟透《鬼母医录》，他一直回避隐瞒，只想留自己多陪他几年。
“灼儿比爹爹有福，能自小陪着媳妇儿长大，爹遇到你娘太晚了。”
“别遗憾了，马上就要见上面，惹谁羡慕呢？明日我给你收拾一下，免得你这副样子吓到娘。”
“咳咳……正是此理。”
孟昀灼搂着装媳妇儿的温箱，挑眉瞧着满脸柔情的男人。
“老爹，我娘当初看上你啥？”
“咳咳……”
是啊，看上他什么呢？
他遇到言娘时重伤濒危，她像仙子一般一点一点把他拼凑起来。
“见到娘记得好生再疼她一遍，至少要比师爹对夫子好百倍，把他比下去。”
“好！爹一定好好疼你娘亲。”
孟亦鲲慈爱地凝视儿子，言娘，咱们的灼儿真的长大了。
只熬到他十五岁就离开，你可怪为夫狠心？
“灼儿，等儿媳大些，带她来看看爹娘。”
“别瞎操心，我会带着媳妇儿回谷里住，您和娘天天见得着。”
“也好。”
“困了吗？”
“不困，陪爹说说你师父和夫子。”
“成，爹，你和娘怎么不把我生早十年，要么晚生十年也好，不上不下的。
娶夫子太小，她看不上。
娶媳妇儿又老了点儿，有些亏待她。”
“咳咳……嗯，是爹太笨，没早点……”
若能早点，或许所有事情的结果都不一样。
“爹，你爱我娘吗？”
孟昀灼的问题很尖锐，但他必须提前为娘问问，爹下去以后要见到一大家子，见到原配妻儿，他娘还有位置吗？
“下去以后，我娘是妻是妾？”
“咳咳……自然是发妻。”
“因为我娘舍命救了你，生了我。
孟家看在我这唯一独苗的份儿上，认下我娘，你的原配夫人和儿女，也要让位对吗？”
“灼儿！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