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振把册子收起来,仰望空中楼阁心潮起伏。
五行这千年时间布下这如此多的棋子,除了寻到珍奇药材炼制长生丹,更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剑宗从桑元手上抢过来。
顾清风因为杀师的罪名,早就卸任离开了天渊,全权交给桑元打理。
至于后来把御妖司也托付给桑元代管,是因为他要急流勇退,从朝堂中脱身出来,免得跟当时的李厚山一个下场,死无全尸。
所以桑元代管御妖司后,顾清风便立即闭关不问世事,天家做梦都想杀了他,但人闭关不出,也拿他没办法。
这一拖再拖,顾清风愣是闭关千年,把朝廷都拖到江山易主,改朝换代,真正记得他的人当世都没了几个,千年前的顾清风其人也变成了一个传说,一个活在神话故事里的传奇。
此时顾清风经过这一千年的修炼,修为大成,冲破了桎梏登临帝境,却在天劫中遭到暗算,几乎魂飞魄散。
而他偏偏重生后,却又卷进这场蓄谋已久的阴谋中,揪出了五行这个叛徒在背后的一切小动作。
一切的因果循环难道不是上天故意为之,让他回来守护好恩师一手创建的天渊剑宗,把五行这个毒瘤给连根拔除,清除宗门余患。
“这个地方,没有必要存在了。”
小童瑟缩着问他:“那这楼里,可还要进去?”
“前头带路。”
小童于是双手结了一个掌印,往头顶推上去,只见半空起了一道白色波纹,细细密密的一层保护罩把整个空中楼阁都包围在其中。
掌印推到保护罩上,往上方压了压,突然那层罩子往下一突,直接把小童推的滚倒在地上。
小童“啊”一声惊叫,指着半空急忙喊:“这结界关闭了,我开不了。”
顾振无奈的伸手,一个手印按到头顶,接触到保护罩时五指一抓,轻轻的便开了一道口子。
小童坐在地上惊惧的看着他,脱口问:“你……为何能打开这个结界?”
顾振瞟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这是剑宗的护山大阵,仙崖峰在剑宗地盘内,要进剑宗,自然要开启阵法门户,外面的人不是剑宗弟子,有护山大阵阻隔,当然进不去。
五行离开时更改了这里的护法结界,小童用原来的办法当然打不开了。
他抓起小童,一个闪身已经进了仙崖峰。
四周的场景即刻发生改变,山还是那座山,供修士居住的山洞也都在,没有改变,唯一改变的是耸立在山顶的巍峨楼阁,此时不再是悬浮在半空,而是在实地上。
门口倒伏着几具尸体,血迹未干,敞开的大门里面还有人活动的声音传出来。
小童又“啊”的一声惊叫,“他们……他们都被师尊杀了?”
顾振急忙跑进门,只见一地狼藉,还有两名弟子在互斗,各自身上血迹斑斑。
两人跑进来后,那两个弟子也斗到了头,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
他们便走过去,只见这两人脸上都是乌黑色,嘴里吐出来的血也是黑的,气绝身亡了。
其中一个人手里紧紧捏着一团亮亮的东西。
小童颤抖着手便去想掰开他的手指,把东西拿出来。
顾振忽然间飞快的以袖掩住面,退出去几步,同时喝道:“不要动他,有剧毒。”
小童吓着了,缓缓回过头见顾振的动作,下意识也赶快以袖捂面,连滚带爬的退开无数步。
顾振迅速掏出来防毒的布罩,递了一个给这小童,他自己戴上一个,方才往里走。
进了一道门,里面的建筑更是倒塌的凌乱,几块鸡蛋大的白色石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回小童只俯身看了看,不敢伸手去捡,刚才那死人手里捏的便是这种石头。
顾振反倒心头一动,掏出来一块布,用手帕包着手把石头捡在布上,隔着布料轻轻一磨,布上还是有银色粉屑,表示这银金石上的毒性并未完全炼化。
他把一包银金石裹好了,放进乾坤袋。
这东西稍加炼制便是绝好的丹材,当然多多益善。
再进第二道门,地上没了死人,但庭院两边的所有植株完全枯萎,到处都覆盖着一层银灰色的灰。
小童瞧着害怕,见顾振还要往里进,便出声道:“这里今日还炸了一回,只怕丹毒溢的太多,外围尚还能走,里面怕是进不得了?”
顾振停了一下脚,看着第三道门说:“那个叫虎子的小孩是我弟弟,这功法是我给他护身的,能炸了丹炉,便说明我弟弟还活着,无论如何我都要进去把他救出来。”
小童又是一声“啊”,震惊的看着顾振背影,心里顿时涌起些其他情绪。
当年他和弟弟,必须有一个前来献祭,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结果父母还是用弟弟还小的借口,把他推了出来。
在这里活下来后,恨意始终萦绕心头,他想尽一切办法弄到了钱,贿赂管事之人,终于在几年后,获得了守在门口的资格,并有幸学到了改刀的技艺。
于是他买通外边的人,把他弟弟也终于献祭了。
并且在人送到这里的第一天,就“一时疏忽”“弄错了人”直接投了炉。
到现在他还记得听到丹炉中的叫声时,那种畅快和几年怨气消散的舒坦。
送到这里的人,其家人是绝对没胆子进来寻的。
包括像他们这样活下来的,都是换了身份为这里做事,哪怕在比试中小胜,离开了这里去到更好的地方生活,都没有听见任何一个人说回家。
他们,都没有家。
所以眼前这个人,竟然能为了他的弟弟,不惜一切的闯这个龙潭虎穴,进来救人。
“你弟弟……真幸福!”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第三道门,顾振忽然问道:“你也是被献祭来的,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小童道:“我是孤儿,记事时便在北川城外乞讨,当时有一个男人给了我一个饼子,让我跟他走,等到了地方,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村要出一个祭童,这男人是个人牙,收了钱帮他们找小孩过来,他们给我随便找了户人家当我的家人,有父母和一个弟弟,就这样就把我送过来了,我其实是他们家小孩的替身。”
顾振听他说的悲戚,心头也有触动。
北川献祭山神几百年传统,像这样李代桃僵的事每年都会发生。
就像今年的虎子,不照样是个替死鬼。
到此时已经进了三道门庭,只有最后一道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