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提着裙摆跑了出去，发间珠钗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萧时衍走得快，眼见快要追不上了，凝霜急得喊出声来：“哥哥！等等我！”
萧时衍闻声回头，还没反应过来，后背就突然被撞了一下，整个人身形不稳，慌忙用手扶了凝霜一把。
差点把人撞倒了。
凝霜心虚了一下，仔细观察着萧时衍的神情，生怕他突然发火，结果下一秒萧时衍就将她背了起来。
“蹦蹦跳跳，像什么样子。”他故意板着脸说：“你也不怕路上有碎石子，将你绊倒了吗？”
御花园的路上哪会有碎石子，除非是那些宫女太监不要命了。
凝霜哼哼道：“不着急一点，你又要一声不吭跑了。”
她搂着萧时衍的脖子不松手：“你上次怎么偷偷溜走，都没和我告别……”
“我一觉醒来你都已经离开京城了，而且我还不知道你去了哪里，还是舒韫姐姐告诉我的。”
凝霜越说越委屈，恶狠狠捶了萧时衍一拳：“快说，我是不是哪里惹你不快了！”
一年前萧时衍离开京城前夕，两个人都还好好的，凝霜刚沐浴完，坐在秋千上等着萧时衍推秋千。
谁知道推了没多久，萧时衍就匆匆走了，第二天便听到太子殿下接了公务，早已离开京城。
萧时衍闭了闭眼，克制住冲动，他声音喑哑道：“没有。”
“你就是有！”凝霜大声嚷嚷着控诉：“这次也是，我们刚见面没多久，还没说几句话，你又要走了，还说不是讨厌我！”
萧时衍：“这次是真的有公务。”
凝霜不信：“还想骗人，我都问过皇后娘娘了，你今日休沐。”
见他还在一直骗着自己，凝霜不老实地动了起来，大有一种要一起把他摔在地上的冲动。
萧时衍的手稳稳托住了她，却无意间碰到少女柔软的腰肢，一瞬间有些晃神。
一年前也是这样。
他站在树下，看着凝霜沐浴后披着湿发坐在秋千上。
单薄寝衣透出少女的轮廓，几乎是在一瞬间，萧时衍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心意，从此便不敢再与凝霜有近距离的接触。
他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凝霜，小小的一团缩在襁褓里，粉嫩可爱，萧时衍几乎是担起了哥哥的责任，谨记着长兄如父，时时刻刻都在护着凝霜。
连他也不清楚感情什么时候悄然变质。
凝霜十六岁及笄之后，求娶者蜂拥而至。
前朝皇室的血脉，背后势大的母族，还在皇后膝下成长，连他这个太子都如珠如宝地捧着。
不少人凑了过来，在萧时衍跟前表明自己对凝霜的心意，试图求娶凝霜。
萧时衍只觉得烦闷。
这些人都没和凝霜见上面，就在说那些空话。
那时候他还尚且认不清自己烦闷的情绪从何而来，直到那天晚上匆忙回到东宫，萧时衍竟梦见凝霜散落的发丝拂过他的嘴角……
于是他匆匆离去，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种欲念并没有因为分离而被遏制，反而越烧越旺，不在京城的这段时日，萧时衍想她想到快要疯魔。
身为太子，想要娶凝霜不过是向父皇求一道圣旨的事情，可今日听见凝霜说的那一句\"童言无忌\"，萧时衍还是怯了。
“是真的有公务。”萧时衍冷静地对凝霜说：“近来有些忙，等忙完再来陪你，好吗？”
凝霜实际上也没有去问皇后，一下子被唬住了：“当真？”
“嗯。”萧时衍点头，“你不是最喜欢北部的山楂酥，这次我带了一个厨子回来，到时候让他做给你吃。”
凝霜还是很好哄的，一下子就被萧时衍哄好了。
她犹犹豫豫地从太子殿下身上下来：“那你答应我的哦。”
萧时衍再三发誓，凝霜终于肯放过他。
烈日当头，外面晒得难受，凝霜与萧时衍分开后便一路往回走，准备回自己的寝宫休息。
不曾想，居然在路上碰到了秦妺阑。
秦妺阑带着食盒，显然是准备去拜见皇后，凝霜见状冷哼一声，当即准备换条路走。
秦妺阑眼尖，直接叫住了她。
她很不喜欢秦妺阑。
这人的智商大抵都是送给她的兄长了，自从知道自己是太子妃备选，仿佛真的成了太子妃一般，恨不得用鼻孔看人。
而且惯会装，在皇上皇后和萧时衍面前装得乖巧，一面对她和沈舒韫就本性暴露，甚至上次还故意用滚烫的茶水想要泼沈舒韫。
反正凝霜讨厌她。
讨厌她细心为萧时衍准备点心，讨厌她为萧时衍抄写佛经祈福。
不过她还会保留一丝体面。
于是凝霜问道：“秦小姐有事？”
秦妺阑随意福了福身：“今日奉母亲之命给皇后娘娘尝尝，知道郡主素来喜欢这些东西……”
她打开食盒，仿佛施舍一般递到凝霜跟前：“郡主不妨带一盘回去与家人共享。”
凝霜还没张口，秦妺阑突然收回手，把点心放了回去，轻笑道：“瞧我真是糊涂了，若冒犯到郡主，还望郡主谅解。”
凝霜没有爹娘，这话无异于往她心窝中戳刀子。
凝霜脸色一下冷了：“说完了？”
秦妺阑笑道：“郡主何必这么紧张，我比郡主年长几分，身为姐姐，偶尔与妹妹说些道理是正常的。”
她突然上前，头上的发簪险些要戳到凝霜：“郡主也大了，需要知道一些分寸，还是要记住男女有别这句话。”
“况且等太子与我成婚后，您这养在宫里的野雀也该有个去处不是？”
凝霜骤然抬眼看她，似笑非笑道：“秦姐姐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别整日做什么当太子妃的大梦，这京城这么多世家贵女，个顶个的漂亮，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会脱颖而出？”
秦妺阑眼眸微眯，盯着她清丽秀雅的脸庞就生气。
她是能察觉到萧时衍对凝霜不一般的态度，最要命的是，凝霜还不是他的亲妹妹。
不是亲妹妹便代表着，凝霜也可以成为太子妃，而且要比她更加容易。
秦妺阑恨得咬牙切齿，她实在想不明白面前这个心口不一的人凭什么能得到萧时衍的宠爱。
被皇后养大的女孩子哪里是温顺的小兔子。
上次那盏茶水莫名其妙就泼到了凝霜手上，还害得她被太子责罚。
秦妺阑看了一眼旁边的湖水，势必要让凝霜身败名裂。
谁知凝霜眼尖，已经看见秦妺阑的鞋正悄悄碾着湖边青苔。
火光电石之间，凝霜突然抓住秦妺阑的手，一转身，踉跄着向后倒去——
……
萧时衍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今日还有东西没给凝霜。
那是一枚很好看的蝴蝶发簪，随意走动几步，蝴蝶仿佛跟活过来了一般，展翅欲飞。
他转身原路返回，却见内侍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殿下！郡主掉水里了。”
萧时衍快步走了过去，凝霜恰巧此时被打捞上来，湿透的衣衫勾勒出纤细的腰肢，见到萧时衍，立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秦妺阑惨白着脸站在一旁，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萧时衍甩了一巴掌。
他快步上前，单膝跪在岸边，忙脱下外袍裹住瑟瑟发抖的人，连声安抚：“莫怕，发生什么事情了？哥哥给你撑腰。”
“哥哥，秦姐姐她……她说我无父无母，是宫里养的野雀。”
凝霜吸了吸鼻子，连声控诉：“她还说等她以后成了太子妃，成了皇后，就把我嫁得远远去。”
“然后……我一时气不过，想和她好好理论，结果她就把我推下水了。”
一边哭，发丝上的水还一路顺着凝霜的脖颈滑进衣领。
秦妺阑尖叫：“我没有！”
萧时衍的大脑却突然空了。
怀中湿衣紧贴的曲线令他呼吸一窒，凝霜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泛着光，鼻尖和眼角都哭得红彤彤地，委屈巴巴地靠着他寻求安慰。
内心隐秘的欲望再度升起，萧时衍偏过头，盯着湖面上自己的倒影……眼眸中翻滚着可怕的欲色。
凝霜刚死里逃生，他居然……
萧时衍面无表情地唾弃自己。
我是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