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杜明渝吩咐道:“行,我知道了。你那边继续盯着,有任何新的发现,随时向我汇报。”
杜明渝点头应下,随即又压低声音,透露了一个信息:“区长,还有件事……李书记的秘书联系我,说李书记让我今晚去他那儿‘聚一聚’。”
孙哲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语气平淡:“书记找你,你去就是了。这是你的私交,没必要事事都向我汇报。”
杜明渝讪笑:“我……我不知道书记突然找我是什么事,心里没底,所以想先跟您通个气。”
孙哲文摆摆手:“我也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老杜,你是副区长,有自己的判断和立场。做好你分内的事,把握好原则就行,不必事事都来问我。”
杜明渝连忙点头:“是,是,我明白了。那……我晚上过去看看情况。”
杜明渝离开后,孙哲文的心思却无法平静,赵德海那座气派的宅院,他沉思片刻,还是拿起内部电话,拨通了张建安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通,那边传来张建安的声音,背景里还有“啪啪”的轻微响动,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张书记,在忙哇?”
“孙区长啊,哈哈,我现在能有多忙?再忙也比不过你这大区长日理万机啊。有何指示?”
孙哲文平和地说:“张书记,不忙的话,麻烦你现在来我办公室一趟吧,有点事想当面跟你聊聊。”
张建安那边传来“啪”一声,像是什么盖子被盖上的声音,随即爽快地答应:“好嘞!正好,我昨天去下面乡镇调研,弄了点老乡自己炒的农家茶,味道挺不错,我给你带一罐过来尝尝鲜!”
孙哲文笑道:“怎么?机关配发的工作茶喝腻了,开始追求原生态了?”
张建安在电话那头道:“区长,你还真别说,这农家茶看着粗糙,喝起来别有风味,关键是实在!价格也便宜,我这一喝就上瘾了。待会儿你尝尝,要是喜欢,我下次多带点。”
孙哲文也应和:“好啊,纪委书记亲自送的茶,我这也算不得收受贿赂了,正好尝尝鲜。”
没过多久,张建安就拎着一个看起来朴实无华的茶叶罐,推开了孙哲文办公室的门。他一进来就哈哈笑着:“区长,茶叶我给你带来了!要不,我现在就给你泡上一杯,咱们边喝边聊?”
孙哲文笑着点头应道:“好啊,那今天就尝尝张书记的珍藏。” 他随即按下内部通话键:“小赵,你进来一下。”
秘书小赵应声而入。张建安将手中的茶叶罐递给他,特意叮嘱道:“小赵,泡这个茶有讲究。水烧开后,一定要晾一晾,水温不能太高,大概七十来度就行。要是用滚开的水直接冲,这茶的香气可就损失大半了,味道也出不来。”
小赵连忙点头:“好的,张书记,我记下了,就用温水泡。”
不一会儿,小赵端着两杯泡好的茶走了进来。茶杯是普通的白瓷杯,但杯中的茶汤色泽清亮,一股清雅而持久的茶香随着热气在办公室里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孙哲文端起茶杯,先闻了闻香气,再仔细看了看茶汤的颜色,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抬眼看向张建安:“张书记,你管这叫‘农家茶’?这香气、这汤色,你骗鬼呢吧!这分明是上好的茶叶!”
张建安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带着几分得意:“区长,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这茶确实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就是咱们开州本地山里产的。有一家农家乐的老板,自己家有片小茶园,每年采了茶就自己动手炒制。我几年前去那边调研时偶然喝到,觉得特别对胃口,之后我的茶叶就基本都在他家定了。这都好几年了,物美价廉,童叟无欺啊!”
孙哲文指着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好你个张建安!有这么好的东西,自己偷偷享受了这么多年,到现在才让我有幸尝到!你这可是‘藏私’啊!”
张建安嘿嘿一笑,更得意了:“区长,您先别急着批评我,尝尝味道再说!看看跟咱们平时喝的茶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孙哲文依言,小心地啜饮了一口。茶汤入口,口感确实与他常喝的茶不同,滋味醇和,回甘悠长。他由衷地赞道:“好!真不错!”
但要让他再具体形容这茶怎么个好法,他就词穷了,毕竟他不是品茶的行家。
张建安却显然是个中老手,他端起自己的茶杯,微微眯起眼,文绉绉地品评起来,仿佛在吟诵一首小诗:
“这茶汤入口啊,并非那种惊涛骇浪般的浓烈霸道,而是像清晨山间的薄雾,悄无声息地浸润着味蕾。热气升腾间,带着兰花、芷草似的幽香。初品时,舌尖能感受到一股清雅的甘洌,如同月下竹林里吹过的微风,清爽宜人;待茶汤缓缓滑入喉间,一股温润的暖意便层层荡开,而最后的回甘里,竟奇妙地藏着雨后空山那种清新翠绿的气息。妙啊!这也是我为什么独独喜欢上这茶的原因。”
孙哲文被他这番充满画面感的描述逗笑了:“好家伙!张书记,你这不仅是会喝茶,简直是成精了!连品茶心得都总结得这么有诗意!”
两人相视大笑,笑过之后,张建安放下茶杯,切入正题:“区长,您今天特意叫我来,不会只是为了品茶吧?是有什么工作要交代,还是……又发现什么违纪的线索了?”
孙哲文也收敛了笑容,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桌上:“找你来,确实有点事想请教。是一件……很多年前的陈年往事了。”
张建安闻言,身体微微坐直,凝神道:“区长您请讲,只要是我了解的,一定知无不言。”
孙哲文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缓缓吐出一个名字:“赵德海。这个人,张书记你应该不陌生吧?”
张建安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撇了撇,流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不屑:“他?我当然不陌生!开州谁不知道这位‘能人’?上蹿下跳,风光了十几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