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皇太一的目光微动，视线落在乘风手中的十拳剑上，眸中的淡漠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忽然想起在高天原上救下的那个青年。
也清楚，这剑是须佐之男的宝物。
当年，乘风与须佐之男的云峰山之战，他在场，却没有出手干预。
他是想看看，骊山脚下，这个未经他允许，便能进入他梦境的青年，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那次的战斗，让他印象深刻，也对乘风产生了兴趣。
所以，他并没有去帮须佐之男，任凭乘风夺剑，只是将受伤之后的高天原之子带走。
他想拉拢乘风，为此还解除了十拳剑的封印。
但之后，在推演天机时，他却惊奇地发现，乘风的命格竟有两面。
一面清晰可循，另一面却模糊得如同虚空，因果断裂，无始无终。
即便以天帝之算，也无法窥其半寸。
还从未见过有这种命格的人，这让他沉思了很久。
他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人物，像精心布下的棋局里，闯入了一颗不属于任何颜色的棋子。
这会破坏他原有的计划。
因此，他未邀乘风加入，也不再对其刻意关注。
这次，他本在骊山老母宫研究那幅神秘的图文，却突然感到心神悸动。
仔细一算，才知西方的钟界壁垒被打破了。
这让他吃惊。
更吃惊的是，他并没算出是被何人所破。
待他返回，才从三古神的口中得知真相。
没想到乘风能来到西方，更没想到那小子能打破他亲手设下的钟界壁垒。
刚开始，他算不出乘风为什么要找雷霆之锤。
但他知道，乘风与嫦娥仙子在一起。
通过推算嫦娥仙子的遭遇，他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看着乘风手中的宝剑，东皇太一沉思了片刻，微微点头。
“也好，此剑在你手中走了一遭，该物归原主了。今日，我便将它收回，免得你多造杀戮。”
话落，他抬起手掌，虚空一引，十拳剑已稳稳落入了掌心。
光华尽敛，剑意尽寂。
乘风目光微收，看熟悉的剑光从掌心摄走，心头一轻，像是在为这段恩怨落下个句点。
他松了一口气，胸口的那股重压，悄然松开。
欠的债清了，就再无掣肘。不再欠人情，才是真正的自由。
乘风垂下眼，神色淡了下去，似在感慨，又似在思考。
东皇太一轻轻掂了掂手中的剑，目光重新落回乘风身上。
那一刻，风声似乎都停了。
在那双历经无数岁月、洞彻天机的眼中，他清楚地看到乘风的瞳底，有一瞬的异色波动。
如星光暗闪，微不可察，却极具威胁。
那不是凡人该有的冷静，也不是神灵该有的敬畏。
而是一种……隔绝一切束缚的平静。
那种平静，太像他年轻时所见过的一个人——
帝俊。
那个明明知道前方是死路，却仍要举天抗命的人。
“呵……”
他喉间发出一声低笑，声音似嘲似叹，“你倒真像他。”
乘风一怔，眉心微蹙，却没有说话。
东皇太一收回视线，长袖轻拂，十拳剑已从他手中消失。
他的声音自空中落下，轻若鸿毛，却压得人心头一紧。
“命有两面，因有两端。你若执一而不见一，终有一日，会坠无间。”
乘风静静地站着，连呼吸都融入了骤然的凝固。
东皇那句“坠无间”的言语，像冰冷的锁链缠绕上了心头。
但这锁链并未带来束缚，反而激起了他神魂深处某种更原始的、破开一切桎梏的决绝。
松开的十拳剑，卸下了最后一丝因果重负，而此刻，他感受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空”。
空明，亦空寂。
稍后，他躬身，冲着东皇太一深深施了一礼。
“前辈，有些事情，乘风不得不做，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原谅。”
说完，他迈步，向前方的北欧神族走去。
风雪越急，天地间冷风呼啸。
诸神的阵营就在前方，雷光闪烁之处，是索尔那高大的身影。
乘风一步步走进，脚下的冰原被风雪掩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命运的边缘。
他神色平静，却在无声无息之间，周围空间的灵息都在向身边聚拢。
那是他凝聚了志在必得的勇气和灵力。
东皇太一微微皱眉，却并没有出手制止。
风雪卷着冰碴子，将冰原刮得一片狼藉，乘风孤身立于北欧众神阵列前，像一株逆雪而生的孤松。
目光，牢牢钉在索尔掌心的雷神之锤上。
北欧神灵立刻察觉到了这股无形压迫，纷纷将目光从空中的老人和创世之牛身上挪开。
“外来者，止步！”
神王奥丁的独眼在绷带下闪烁着深邃的寒光，永恒之枪斜指地面，“九界之地，非你等撒野之所，还不速速退去。”
乘风并未理神王，只是缓步走到索尔跟前，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声音平淡的像在谈论天气。
“你好雷神！”
他顿了顿，终于吐出那几个字，“你手中的锤子，我要了。”
“你……说什么？”
索尔那古铜色的脸庞凝固了，像是没听清，或者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他的红发红须在风雪中抖了抖，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
“哈哈哈——！！！”
索尔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要弯下腰去，掌中的妙尔尼尔，也跟着嗡嗡共鸣，雷光跳跃，仿佛也在发出嗤笑。
“外来者！”
索尔好不容易止住一点笑，指着乘风，眼泪都快笑出来，“你……你刚才说什么胡话？”
他拍了拍自己壮硕的胸膛，“这把锤子，姆乔尔尼尔是阿斯加德的镇界神器，是九界雷霆的源头。从我诞生起，它就与我神魂相连！”
他举起锤子，雷光在锤头噼啪炸响，映亮他充满嘲弄的脸。
“除了我，没有人，没有人能拿得起它，就算是神王奥丁，也不行！”
他上下打量着乘风，眼神像在看一个失心疯的可怜虫，“你？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他的话音落下，冰原上骤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周围的风雪都被众神的笑声震得翻涌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