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金属廊道尽头的探测器规律地闪烁着微光，无声扫过经过的身影。
瑞娜的步伐没有丝毫迟滞。
她走到门前站定，厚重的合金门已悄无声息地向两侧滑开。
“回来了？”
“嗯。”
对话简短得像预设好的程序。
谕师姿势未变，只略抬了抬压得很低的帽檐。
“这趟行程，还满意吗？”
“与预期一致。”
她将记录行程详情的终端简报轻放在桌面上。
谕师没有伸手，那终端却自行浮起，精准落入他摊开的掌心。
他指尖随意滑动，目光快速掠过一行行文字。
从目标的出现，再到地底深处的终局。
“他没打凛疆地底那块纯源结晶的主意？”
“观测期间，他表现出的兴趣有限。”
“哦？”
谕师语调微扬，视线从终端上抬起，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座椅扶手。
“倒是......聪明。”
话语落下，瑞娜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谕师果然还隐瞒了关键信息。
那个水巨人核心的结晶，绝对有问题。
“怎么，你好像有点紧张？”
“不，只是有点累了。”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微微一怔。
谕师终于抬起眼，深深看了她一眼。
“看来他对你的影响确实不小，先下去休息吧。”
他摆了摆手。
“是。”
瑞娜转身，步伐依旧稳定。
直到走出那扇门，沿着冰冷的金属廊道走出很远，才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暗自屏住的气息。
谕师没有追问太多。
但她刚才，竟然说出了“累”？
......确实是被影响了。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廊道里渐行渐远，最终归于沉寂。
————————
“滴，滴，滴——”
夜空深邃，「未·启明」无声滑过云层。
舷窗边，顾晟静静倚坐着，垂眸望向地面零星掠过的灯火。
他指尖轻点终端，屏幕的微光映在脸上，正一条条回复积压的消息。
幸好当初选择和白韶然互换终端，只有她不会用他的账号去回复什么。
也因此，眼下自然是堆积如山的各种问候。
“新歌记得听哦~”
“在听了。”
终端正低声外放梦婕的新歌——
《梦的进行时》。
“还不错。”
“嗯哼，多夸几句嘛。”
那头的消息回得飞快，基本不超过五秒。
看来这位大明星正窝在床上，准备入睡。
“什么时候来找我玩？”
顾晟指尖一顿。
这个问题，不太好答。
“你在哪？”
自从北部基地分别后，他还不知道她的去向。
“从北部往东转了一圈，现在在伏黎哦。”
伏黎？
顾晟目光微动。
联盟五城中，祁明管南，曙光管西，凛疆管北。
而伏黎与桐珏，分守东北与东南。
东北部与外盟接壤最多，而东南除了陆地，还包括了沿海与群岛，位置都不轻松。
“去伏黎开演唱会？”
“还在筹备呢，这边官方管得有点严。”
意料之中。
梦婕的演唱会规模太大，在伏黎这种人流密集地举办，管控自然严格。
“注意安全。”
他敲下这几个字，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早点睡。”
“知道啦~”
“晚安。”
“晚安安！”
对话到此结束。
顾晟退回消息列表。
好了，只剩下最后一条未读。
“先生！你好久没回消息了！”
“抱歉，前几日有些事要处理。”
“不用道歉啦，我知道的，对了，有东西给你看哦。”
几张照片接连弹出。
是祈涟，她穿着那套半肩设计的蓝色绣衣套裙。
背景......是海边？
只是不知道是祁明城的哪一片内海，他基本没去过。
“先生，好看吗？”
顾晟嘴角轻轻一扬，下意识左右看了一眼。
舱内一片安静，她们都保持良好作息睡下了。
他这才低头回复：
“嗯，很好看，果然很适合你。”
发完这句，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对方不过是个十六岁左右的女孩。
这句消息发出去后，那边的消息却迟迟未来。
顾晟眉梢微挑。
“？”
紧接着，几张新照片跳出来——又被迅速撤回。
但他已经瞥见了，是泳装。
“啊，不好意思先生，刚刚终端被小冉抢走了。”
小冉？
是之前在服装店见过的同学之一吧。
“先生，没看到吧？”
这语气......怎么看着有些试探的意味。
顾晟轻轻咂舌。
有点棘手。
少女的心思总是细腻的。
尤其在这个年纪。
她想问到底是“你看到之后觉得怎么样”，还是真的希望他没看到？
他思忖片刻，眼前微亮。
“刚才撤回太快，只看到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是祈涟吗？”
消息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才弹出一条：
“啊，先生，我困了，要先睡啦，晚安！”
头像暗了下去。
顾晟嘴角轻轻一抽。
这回答......不对吗？
他退出聊天界面，扫了一眼消息列表。
所有未读消息都已回复完毕。
至于那些没有发来消息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终端放到一旁。
目光重新投向舷窗外，沉浸于流动的夜色之中。
积压的消息，和待办事项一样多。
消息总能回完。
事情，却未必都能做完。
“啧。”
不知为何，他的心有些静不下来。
最近总是这样。
顾晟抬手揉了揉头发。
“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手指一顿，回过头。
白韶然静静站在他身后，那双无光的眼眸落在他脸上。
“抱歉......我吵到你了？”
“没有。”
她轻轻摇头，走到他身后，伸手轻按他的太阳穴。
顾晟轻舒出一口气：
“那是睡不着？”
“不，只是......”
白韶然顿了顿：“我想知道，你所做的一切，最终是为了什么？”
顾晟目光微凝，一时没有回答。
她也不再追问，只是静静为他按摩。
过了许久，他才低声开口：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抬起手，轻轻覆住她的双手，将它们拉下来，贴在自己微凉的脸颊上。
白韶然指尖轻颤，但很快平静下来。
她轻轻俯下身，倚靠在他的肩头。
“可以和我说说。”
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
顾晟抿了抿唇，侧过头，目光落在她白皙的侧脸上。
这一刻他才明白，这个看似不在意的她，其实一直都很在意——
他最终要走向的，究竟是什么。
“那......稍微陪我熬会儿夜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