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时看着林越眼中的决然，哽咽几分。
“你阳寿未尽，将肉身献祭给阵法，你根本下不了地府，只能变成孤魂野鬼在外飘荡。稍有不慎，遇见抓小鬼修炼的厉鬼鬼王，甚至会魂飞魄散。”
“林越，你冷静点。”郁时劝道：“这死龙分明是气不过，想拿你泄愤！”
巨龙听见郁时骂自己，气得尾巴一摆，把锁链扯得“咔咔”作响。
林越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郁时的脑袋。
“乖乖，这是凡人欠它的。如果用我的肉身能换来上百年的安宁，也是大功一件。再说变成孤魂野鬼也能四处游荡，与它被困的几百年相比，算得了什么？”
说着，林越微微一顿，低笑着说：“乖乖不是说，你会在未来将它放出去吗？我可以留在这地底，等待着你在未来打开地室的瞬间。”
巨龙闻言，忍不住插一句：“我觉得可以，我这几百年没人说话聊天，可憋死我了，有你在，咱俩还能唠唠。”
郁时：“……”
林越笑容不变，“乖乖，你我本是两个时间线的人，因为天命纠缠在一起，但你总归是要离开的。”
“我的人生已经禁锢在这大明末年，你离开后，我就算活在人世间，也再无意义。倒不如献了肉身，变成野鬼，或许还能亲眼见到你所说的未来。”
“难道你就不投胎了吗？”郁时皱起眉瞪着林越。
林越笑吟吟道：“那就不投，等以后乖乖打开这里，我就跟在乖乖身边。只希望乖乖看在我们的情义上，莫要因为我是野鬼便将我超度去地府。”
听见这话，郁时正要骂一句：你学道三年学狗肚子里了？
突然，郁时反应过来，林越是宗樾的前世，这证明林越的魂魄最后还是去了地府转世投胎。
不，她差点忘了宗樾身上有仙缘，可能是哪位神明座下的童子。
就算变成孤魂，那也应该是回天庭，不过地府。
但按理来说，童子下凡历劫只需一世便可，为何宗樾却是转世投胎两次？
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
郁时狐疑地打量着林越，想起之前试图算出林越转世成宗樾的原因，结果卦象为空。
难道是他身上的天命还没结束？
这个问题现在的林越答不了，只能回去问着宗樾了。
见郁时没再反驳自己，林越沉默片刻，轻声问：“乖乖这是，答应了？”
郁时盯着林越看了好一会儿，缓缓吐出口气，“我不答应，你会听我的吗？”
虽然知道林越死后会转世投胎成宗樾，但她依旧不想看见林越去死。
林越摇了摇头，轻声道：“但乖乖是理解我的，对吗？”
他答应巨龙，不仅仅是出于对巨龙的同情和愧疚，更是因为他自己。
他向往郁时口中的未来，也害怕郁时某天会离开自己回到未来。
如果将肉身镇在这阵眼里，那么郁时和他之间将一直有一道羁绊，再过几百年，他就能再次遇见郁时。
哪怕是只看一眼，便已足矣。
温柔的声音传入郁时耳朵，郁时没来由的红了眼。
干涩的眼眶慢慢湿润，泪水越涌越多，开始在眼眶打转。
终于，鸦睫再也承受不住泪水的份量，大颗大颗的从眼眶里滚出来。
看着郁时突然滴落的热泪，林越心头一烫，忙不迭抬手捏起袖子，擦拭郁时眼角的泪水。
“乖乖，你别哭啊，别哭好不好？”
一瞬间，郁时好似看见了四年前的林越，十八岁的少年还没有如今的内敛沉静，带着几分孩子气。
喜欢逗着三岁的郁时玩，但惹生气了又要慌慌张张手足无措地哄。
她缓了口气，带着鼻音说：“我走之后，你要好好的。”
她已经有预感，马上就要回去了。
林越温柔地笑笑，“放心吧乖乖，你忘了以前是谁照顾你的？”
“那不一样。”
“行行，不一样就不一样罢，乖乖说什么就是什么。”林越乐呵呵应道。
听见这话，郁时悲伤的情绪少了几分，一拳打在林越胸口，“少跟我贫！”
林越见此，咧开嘴角，眉眼一弯，笑容说不出的肆意风流。
他按住郁时的手，紧紧握在手心，俯身在郁时额头上落下一吻。
“乖乖，如果你回到未来，打开地室却没有看见我，不要伤心。以后要好好生活，过得开心快乐。”
郁时很想告诉他，不要担心，在未来我们会在一起。
但看着林越眼中的眷念和温柔，到底是没说出来。
她轻轻点头，低声说：“好。”
林越盯着郁时又看了一会儿，好似要将她的模样深深刻在心里，以此来度过未来的百年时光。
巨龙实在是受不了了，骂骂咧咧道：“搞快点行不行，磨磨唧唧的，浪费我时间修炼懂不懂？！”
林越没搭理它，他深深看了眼郁时，随即松开牵着郁时的手，缓步走下锁链，来到巨龙面前。
站定后，林越向右一踏，消失的九宫八卦重新出现，他双手开始掐诀，完成未完成的阵法。
“上告三清，下禀九泉，今以吾身作阵枢，九宫不破龙不还。八门逆转入中宫，敢叫苍龙困地宫。”
“锁——！”
话音刚落，九宫八卦里再次迸发出九根金色锁链，将巨龙锁住。
尽管巨龙早已做好准备，还是在锁住的瞬间，发出痛苦的咆哮声。
随着锁链收紧，林越体内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流逝，身体隐隐颤抖。
眼看林越的脸色越来越白，郁时突然感觉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她慌张大喊，“林越！”
林越闻声，不紧不慢地转身，背对巨龙，站在条条锁链中央，抬眸，朝郁时浅浅轻笑。
也就是这时，锁链齐齐冲向林越，像是困巨龙般，将林越捆住。
粗大的锁链泛着寒光，划破林越的衣袍，血色侵染，在林越青色的衣袍上留下朵朵红玫瑰。
郁时望着这一幕，张开嘴想要说话，但嗓子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红着眼，泪水无声滑落。
林越似有所感，眼尾肆意扬起，一如初见郁时时的洒脱散漫。
“乖乖，我心悦你。”
郁时最后也没能听见林越的那句话，只觉灵魂脱离身体，不断下坠，紧跟着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意识。
地室里，林越被锁链拉起，向后方的墙壁扯去。
而他的双眼，正死死盯着不远处从鱼尾人形化成一条小鱼的郁时。
小鱼没有支持，跌落的瞬间，刚好掉下裂开的缝隙。
林越慌张极了，魂魄瞬间冲出肉身，扑向裂缝，却还是来迟一步，眼睁睁看着小鱼掉下去。
林越想也没想，起身准备跳下去。
这时，身后的巨龙突然开口：“别担心，下面是地下暗河。比起这地室，更适合她。”
林越闻言，身子一软，颓然地望着地上的衣服。
就见衣服里，一根木雕簪子静静躺着。
簪首处，小鱼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