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哀家的懿旨做什么？”
商烬恭敬地说道：“孙儿如今正在追查皇祖母和乐昭郡主中毒一事，眼下有了些眉目，但也牵扯出某些不能随意妄动的人，所以孙儿想向您请一道旨意，让孙儿可以名正言顺的继续追查。”
“那你为何不去找阿越呢？”太后目露精光地看着他，微微一笑，“如今阿越代陛下监国，你想查案，去找他不是更方便一些吗？”
商烬从容道：“皇祖母的话不无道理，只不过孙儿查到现在这个阶段，私以为兄长他不适合再参与进来了。”
“原因呢？”
“因为这两桩下毒案或许与相国府有关。”
霎时间，殿中安静的诡异。
商烬偷偷抬眸窥了一眼，只见太后原本和蔼慈祥的脸上，正一点点冷沉下来，周身温和的气质也在一瞬间收敛的干干净净。
“看来，哀家老了。”
短短的几个字，让殿内的所有人不寒而栗，太后身上浸淫深宫几十年的气势一下子迸发出来，她扶着兰秋的手，缓缓站起来，走到商烬的面前。
“这件事你可确定？”
商烬垂首敛去眸中神色：“孙儿虽不能确定，但目前查到的线索皆指向相国府。”
他的话点到即止，太后也听明白了其中暗含的意思。
与相国府有关，那便是与长华殿有关，与皇后和商宴有关，若真如此，恐怕这两次下毒案是有人蓄意谋害，至于这想要谋害她的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可有一点太后没想明白，这些人谋害她就算了，可是给念念下毒又是为何？难道…是因为定远王府？
她站在商烬面前想了很多，她甚至想到了商烬为何要将这份差事揽到自己身上，吃力不讨好，还很可能得罪相国府和皇后，这孩子图什么？
太后眼神凌厉地凝视了商烬许久，直到他顶不住迫人地视线再次抬头望向她。
罢了。
太后微微阖眸，不管他图什么，终归是有利于她的念念，若是最后牵扯太多，导致无法收拾的局面也不怕，还有她这个老太太给这几个孩子兜底不是吗？
“好，哀家答应给你一道懿旨，”太后伸手拍了拍商烬的肩膀，认真嘱咐道，“不过你可要记得，不可徇私，更不可无中生有，该怎么查就怎么查，不管结果如何，你身后还有你皇长兄和哀家。”
“是，孙儿谨记。”
“兰秋，拿纸笔来。”
—————
从宣慈殿出来后，商烬的手上就多了一道懿旨，他盯着手中的旨意许久，直到候在外面的尔风来到他身边，恭敬地福礼。
“殿下。”
“都准备好了？”
商烬将视线从懿旨上移开，转头看向他。
尔风点头，说道：“奴婢已经安排好了人手严密监视那家铺子，另外大殿下那边也派了几个人……”
商烬皱眉，不解地问道：“兄长的人怎么了？你今日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
“回殿下，大殿下那边派来的人是姜家的暗卫。”尔风颤颤道，“奴婢不知该如何安排这些人。”
商烬双手抱臂，考虑了一番，道：“毕竟是兄长的母族，就让他们去盯着相国府吧。”
“诺。”
两日后，尔风安排的眼线传来了消息。
嘭嘭嘭——
“进。”
西暖阁内，刚刚沐浴完的商烬正在穿衣服。
“殿下，咱们的人抓住了香粉铺的掌柜夏因，逮住他时，那人正往相国府传消息呢。”尔风站在屏风后，垂首看着地面，小声汇报着。
“相国府那边呢？”
披上靛青色的外袍，商烬一撩未干的发，转身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大殿下的人已经将消息拦了下来，眼下相国府那边并不知道咱们已经捉到人了。”
缓缓一笑，商烬的眼睛里露出凶猛的狼发现猎物时的荧光。
“走，去看看那个夏因，听听他能吐出什么来。”
说着，商烬抬脚便往外走，尔风捧着披风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深夜寒凉，殿下莫要惹了风寒。”
快到门口的时候，尔风紧着上前几步，将手上的披风披到商烬的身上。
之后，主仆二人拿着令牌就出了宫。
上京街巷。
商烬脸上蒙着银质面具，戴着兜帽出现在香粉铺子的后门。
“殿下，人在里面。”
尔风替他推开门，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人嘴硬得很，被审了三次都没说出来半个字。”
“无妨，”他冷冷一笑，一双眸盯着那间关着夏因的房间，“希望他真的是硬骨头。”
屋内，夏因被五花大绑地绑在一张椅子上，满脸憎恨地瞪着面前看守他的人，气急败坏地叫嚷着：“你们这是目无王法！我犯了什么罪，你们凭什么把我绑在这里？我要报官，我要找京兆尹抓了你们这帮歹徒！”
“恐怕京兆尹此时无暇顾及你了。”
清冷的声音从门口穿进来，夏因望过去，见一个少年从外面走进来，一身墨黑的披风，几缕发丝从兜帽里露出来，乖顺地垂在他的肩上，他站在光与影之间，暗处的那一半面容虽然被面具遮挡显得阴暗忧郁，但露在亮出的面具下那双桃花眼，又显得纯净清澈。
夏因觉得奇怪，这少年的面相明明还透着几分稚气，却莫名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仿佛撕开那张冰冷的面具就能窥见藏在假象之下的暗流涌动。
在少年嘴角冷冷勾起的刹那，夏因觉得自己完了，他死定了。
“怎么不喊了？”
商烬站在原地，一双眸却死死盯着夏因，在他愣神之际，缓缓启唇道：“河西夏家，乃是制香世家，传承百年，擅长运用芳香性植物祛病养生，更擅长将香料与各种草药相结合。”
他抬脚朝夏因走去，一步一步，走得极慢，但每一步都像是落在了夏因的心上。
“百年来夏家专研香道又研医道，二十多年前，上一代夏家的家主更是研制出一种香牌，此香牌随身携带，闻嗅，把玩，以期达到通经活络，安神养心之功效，而后，夏家将此香牌极其制作方法进献给了先帝，从而任职太医院。但十年后，夏家牵扯进一桩宫廷秘案中九族被诛，百年世家一夕破灭。”
“放开我！”夏因挣扎着，却被一旁的人按住。
此时，商烬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他看着挣扎的夏因，神色莫名。
“传闻，夏家的香可生死人肉白骨，”他朝身后的尔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毕竟是传闻，没有几人相信，我原本也是不信的，直到找到了这个。”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尔风拿出一瓶胭色瓷瓶，递到商烬的手上。
“你可认得这个？”
商烬拿着瓷瓶在夏因眼前晃了晃。
看清那个瓷瓶，夏因神色有瞬间的慌乱，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咬咬牙否认道：“不认得。”
“当真不认得？”他忽然笑了，语气里带着残忍的天真，“这可是好东西呢，当年夏家伏诛，有一幼小家奴趁乱出逃，又在有心人的庇护下逃到了南疆一带，当时那小家奴身上除了夏家百年的制香秘方就只有这么一个小瓷瓶了。”
“夏因你当真不认得？”他又问了一遍。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夏因梗着脖子道，“你说的那些我一句也听不懂，还什么制香世家，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就因为姓氏相同？还什么家奴…呵，你编造的能力倒是不错，呸！”
“死鸭子嘴硬。”
商烬轻叹一声，他转身突然对尔风吩咐道：“既然他说自己跟夏家没关系，那这玩意留着也没啥用，你找个地方把它倒了吧，”
说着，他随手就把胭色小瓷瓶扔进尔风的怀里。
尔风瞬间明了他的意思，说道：“主子放心，属下这就去处理了。”
接着，他也不管身后夏因的脸色变成什么样，转身就开门出去了，商烬让人拿了把椅子放在夏因的对面，好以整暇地盯着他。
不一会儿，尔风走了进来，他走到商烬身边，故意用夏因也能听见的音量说道：“主子，我已经把那瓶子里的东西倒干净了，还特意挖了个坑灌了水埋进去呢，您放心，就算旁人想找也找不到了。”
“嗯，做的不错。”商烬瞥了夏因涨红了的脸，笑道，“有赏。”
“多谢主子。”尔风立马狗腿地谄媚一笑。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啊。”商烬的眼神落在不断挣扎地夏因身上，状似抱歉地笑笑，“是我的人抓错了，以为你是那罪奴呢，真是不好意思。”
他一边说着一边踢了踢尔风：“愣什么呢，还不快给夏掌柜松绑。”
绳子松开的那一刻，夏因突然冲向商烬，幸好他身边的护卫反应及时把他按在了地上，夏因吃力地抬起头，双眼猩红地瞪着商烬，一只手紧紧拽着他披风的一角，刚要说些什么，却一口血喷了出来，脑袋一歪，整个人都晕死了过去。
商烬愣了几秒，皱着眉盯着自己染了血的衣袍，冷声道：“去找大夫，别让他死了，等他醒后，撤走几个人，故意引他逃出去，捉贼捉双，东西没了他自然会想办法联系那个人。”
“殿下英明。”
看着被人扛下去的夏因，商烬藏在面具之后的眼睛，隐隐透出一丝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