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制子抬手用衣袖擦去额角的汗水，他连连点头，语气恭敬地回答道：“是的，苏大人，太后娘娘的身子似有不适，想请您去一趟福宁宫。”
太后何等尊贵，太医院内自是有专门负责她身体康健的太医，以苏窈行医的资历，是不能给太后看诊。
而太后却指名要苏窈，想来定不是简单的看诊。
知晓苏大人对宫中的一些事尚不清楚，小制子仔细解释道：“苏大人，太后娘娘以往皆由辛院使请平安脉，这阵子辛院使因私事告了小长假，许是因此，太后娘娘才请您去福宁宫。”
苏窈来到太医院也有些日子了，但未曾碰上过辛院使。
听到小制子这番解释，她勉强冷静下来，带上整理好的药箱往外走。
秋络来得及时，一听自家主子要去福宁宫，表情一慌，很快恢复镇定，接过主子手中的药箱，随她一同前往。
还未走至太医院门口，远远便能见到一人在门外等候着。
小制子提醒道：“苏大人，那是太后娘娘身边的邓嬷嬷，颇得太后娘娘的信任。”
苏窈看向那名邓嬷嬷。
邓嬷嬷穿着干净得体，发上仅留一支太后所赐的深绿玉簪子，不苟言笑的脸看起来分外严厉。
听见脚步声，邓嬷嬷侧过身来，先是上下打量了苏窈一眼，随之福身行了礼，道：“老奴参见苏大人。”
想着她是太后身边的人，苏窈客客气气地回了礼，“邓嬷嬷。”
邓嬷嬷做出“请”的姿势，再道：“劳烦苏大人了，这边请。”
皇宫甚大，苏窈去过的宫殿一只手便能数过来，更是不曾去过福宁宫。
她安静地跟在那名邓嬷嬷的身后，邓嬷嬷也并没有开口，一路无言地抵达福宁宫。
门口的太监尖着嗓子高声喊着：“太医院副院使苏窈大人到——”
朱红的大圆柱与金色的琉璃瓦将福宁宫衬得格外恢弘，苏窈抬眸望着“福宁宫”的门楣，深吸一气，迈开步子踏入福宁宫。
福宁宫里一片宁静，宫女太监仅有三两个守在固定的地方，没有走动。
邓嬷嬷在前面引路，来到内殿外，才出声禀报道：“太后娘娘，苏大人来了。”
殿内安静无声，约莫一炷香后，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自里面传出：“带她进来吧。”
“是，太后娘娘。”邓嬷嬷侧过身，看向苏窈，伸手“请”道：“苏大人，请进。”
将近午时，殿内宽敞亮堂，一物一什尽显珍贵，正中央处放着御赐的上等熏炉，淡淡檀香气雾缭绕。
苏窈眼眸微垂，走到主位下方，行礼道：“微臣苏窈参见太后娘娘。”
御座之上，太后单手搭于侧边的手枕，目光望向面前的人儿，仿若要将她整个人看透。
就是这名女子，把她的皇孙景昭迷得非娶不可。
样貌的确不错，可世上美人无数，朝廷众臣的千金亦出了不少美人儿，何以非她不可？
太子妃乃是未来后宫之主，样貌、家世、品行皆得令人折服，才坐得住后宫之主的高位。
眼下，在太后看来，也不过仅有样貌可取，家世难以启齿，品行堪忧。
至于太后从何得知品行堪忧，要从昨日午后说起。
皇后听太医汇报刘嬷嬷的膝盖伤势严重，不久后便来到福宁宫向太后请安，顺势提了一嘴，她请刘嬷嬷教导苏窈规矩，可苏窈逆心极重，不学规矩就罢，还将刘嬷嬷打伤。
皇后唉声叹气，“臣妾入宫多年，这回竟是一时失防，错信她乖巧的面孔。”
想到皇后也被这女子所欺，太后面色沉沉，盯着苏窈的眼神凌厉了几分。
没听到太后出声，苏窈便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静静地等着，反正在殿外她也等了一小会儿，许是太后年迈，反应迟钝了些。
须臾，她听到太后终于开了口：
“起身吧。”
“多谢太后娘娘。”苏窈这才起身。
太后抬手轻捏眉心，说话速度很慢，语气隐有不耐，似心火旺燥，“哀家听闻，皇上赐了你一幅字，夸赞你的医术堪比华佗。”
苏窈垂眸看着地面，绞尽脑汁憋出一句文绉绉的话，回答道：“回太后娘娘，皇上如此夸赞微臣，微臣实在惶恐，微臣仅是略通些许医理罢了。”
太后不言，视线朝她瞥了一眼。
景昭口口声声说是这女子救了他一命，可眼前这女子，瞧着稚气未脱，说话亦藏不住她浅薄的见识，当真医术了得？
太后全然不信，但众人皆传，太医院副使苏窈不仅救了太子一命，还保住姜贵人腹中的龙胎。
她根本无法想象，就这么一柔柔弱弱的女子，真有那么大的本事？
一细想，太后便觉头疼欲裂，扶着额头闭眼歇了歇。
近日，太后常常犯起头疾，辛院使告假前已有备了药，直至昨日，那些药皆用完了。
太后这头一疼起来就受不住，想召辛院使回宫，一来一回却得费上不少时辰，邓嬷嬷提议让苏窈试一试，期间，亦同时派人去往辛府，请辛院使回宫。
眼下，邓嬷嬷见太后一脸难受，连忙走上前轻声道：“太后娘娘，苏大人已经来了，就让苏大人给您瞧瞧吧。”
太后无力回应，勉强抬手虚虚一挥，示意她去安排。
邓嬷嬷立即领命，侧身望向苏窈，福身道：“苏大人，太后娘娘近日头疾常犯，劳烦苏大人为太后娘娘诊治一番。”
“是。”苏窈接过秋络递来的药箱，将脉枕、丝帕拿出，缓步来到太后的面前，将脉枕放于太后身侧的案几上，轻声道：“太后娘娘，微臣先为您号脉。”
太后睁眼瞥她，手腕慢慢搭上脉枕。
苏窈将丝帕小心盖上太后的手腕，指腹再隔着丝帕，探上太后的脉搏，静心号脉。
方才离得有段距离，这会儿如此接近，太后正好将她的模样瞧个仔仔细细。
远着便觉样貌极好，近了瞧，亦是无可挑剔。
太后唇角微抿，侧过头，稍有不悦地将视线从那张无可挑剔的脸蛋上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