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阳雨脱掉了湿透的上衣,赤着上身坐在一个便携式医疗箱上,胸前被天线撕裂的创口,和拳峰上因暴力捶打屏障而绽开的挫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吴承德动作麻利,消毒喷雾带来一阵刺鼻冰凉的气息,手中如同粗笔般的器械流淌出银灰色,带着轻微化学气味的粘稠液体,军用医疗粘合剂迅速覆盖,凝固,如同第二层坚韧的皮肤,强行封闭了伤口,并刺激深层组织加速修复。
在处理过程中,吴承德明显感受到阳雨远超常人的肌肉密度和骨骼硬度,不由得诧异地挑了挑眉,处理完毕,吴承德又转身拿起一支自动注射器,面无表情地走向项家铭,扎入一支速效止血针剂。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阳雨的声音低沉平稳,仿佛身上的伤只是微不足道的擦痕,微微活动了一下被完美包扎好的手掌,感受着吴承德精湛手艺带来的行动自由。
“就在你和项家铭前脚离开没多久,里加湾就撑不住,投降了。”吴承德拔出针头,将药棉按在项家铭的针眼上,语气毫无波澜地陈述着,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这下可好,沙俄那帮坐在宫殿里的贵族老爷们,屁股底下像着了火。”
“从里加湾坐船,顺风顺水的话,最快一天,最多两天,就能突袭到圣彼得堡的城楼下,波罗的海舰队的主力还被维京拖在北海动弹不得,我们‘离巢之鹰’的计划,假设真要动手,成功的概率,高得吓人。”
“而且沙俄那边也很有意思,派来了两个谈判的使者,一个是女皇派,还有一个,是皇储派。”
“那个大叔看着就烦人,感觉比老吴都能装。”谢安插烦躁地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掏出一小块早餐剩下的饼干碎块,用手指碾成碎末,小心翼翼地粘在指尖,一点一点地凑到白鹭嘴边,幼鸟试探着啄食,稍稍抚平了一点少年脸上的烦躁,但眉头依旧紧锁。
“最开始他鬼鬼祟祟想单独跟腓特烈陛下聊,转头又缠上康哥,在角落里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屁话,搞得康哥出来的时候,脸色黑的很。”
“搞这么弯弯绕绕干什么?烦死了,要我说干脆假戏真做,直接杀进圣彼得堡算了。”
“怎么打?用脑袋去撞圣彼得堡的城墙?还是指望那群刚放下锄头的平民,划着小舢板去硬扛沙俄的战舰?”吴承德收拾着医疗箱,头也不抬地泼了盆冷水,“我们手上没有舰队,没有重炮,‘离巢之鹰’是头纸鹰,吓人可以,真打?我们的牙口还不够硬,目标是结束战争,不是再打一场。”
“老吴说得对。”阳雨站起身,带着点安抚意味,揉了揉谢安湿漉漉却倔强翘起的头发,“布洛克多夫急着跳出来,都说明这步棋到了关键地步了,走吧,我们上线,看看布洛克多夫先生这次又想玩什么花样。”
游戏中,里加湾,晚上。
夜间的里加湾,寒意比白日更甚地渗入骨髓,浓重的乌云像一块巨大污浊的幕布,严丝合缝地遮盖了天穹,将星辰与妖异血月一并吞噬。
营地里弥漫的空气带着浓重的水汽,冰冷刺鼻,仿佛无数细小的冰针,无孔不入地钻进人的关节缝隙,带来迟钝而持续的痛楚。
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或是巡夜士兵靴子踩踏泥泞的咯吱声,更衬得周遭死寂一片,唯有萧瑟的风在营帐间呜咽穿梭,卷起些许湿冷的尘土,和战争遗留若有似无的焦糊气息。
“老大?你干什么去了?”阳雨上线在行军毯上翻身的细微声响,透过薄薄的帐篷布传到了外面,几乎是声音落下的瞬间,帐篷的厚重幕帘被掀开了一条缝隙,一颗顶着乱蓬蓬头发的脑袋探了进来,宫鸣龙歪着头,明亮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搜寻着阳雨的身影。
“和老吴去办了点事情。”阳雨坐起身,揉了揉眉心,驱散残留的疲惫,目光扫向帐篷入口,随即微微一凝。
门外雅德维嘉的身影如同雕塑般挺立,紧握着佩刀,枪尖在营火微弱余光的映照下反射出一点冰冷的寒芒,显然一直守在那里,尽职履行着自认的职责。
阳雨对她的出现似乎有些意外,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随即朝她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目光转向宫鸣龙询问道:“我听说沙俄的谈判使者来了?”
“嗯,对。”宫鸣龙两只手都揣进了宽大的袖筒里,缩着脖子,整个人像只怕冷的猫,带着点防备的眼神,瞟了门外站得笔直的雅德维嘉一眼,然后才小心翼翼,几乎是贴着帐篷壁,一点点“蹭”进了进来。
噘着嘴,脸上写满了不满,对着阳雨拖长了调子告状,“老大,你还是把雅德维嘉调回翼骑兵队伍吧,他们死板得像块木头,咱俩关系这么好,她刚才死活都不让我进来坐着,就在外面干冻着,一点都不通人情,比小白差远啦。”
“人家那也是好心。”看着宫鸣龙冻得有点发红的鼻尖,和委屈巴巴的样子,阳雨眼神里掠过一丝宠溺,伸出手,揉了揉宫鸣龙的头顶,触感微凉。
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帐篷门口,隔着掀开的幕帘缝隙,正好能看到雅德维嘉侧对着他们的身影,似乎听到了宫鸣龙毫不客气的评价,即使是在夜色和营火阴影的掩护下,也能清晰看到她白皙的耳廓,迅速蔓延开一片绯红,一直染到了脸颊。
下意识将原本就挺直的脊背绷得更紧了些,握着佩刀的手指也收紧了几分,目光执拗地直视着前方黑暗,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需要她集中全部注意力去戒备。
帐篷帘子掀起,裹挟着夜晚的寒气,阳雨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走出来,很自然地抬手,拍了拍侍立在侧的雅德维嘉肩膀,无声的认可让她灰蓝色的眼眸瞬间亮起微光,如同被点亮的寒星。几乎是本能地跟上了阳雨的脚步。
“早上我没回去,你和大乔吃饭了吗?”阳雨带着宫鸣龙朝康知芝帐篷的方向走去,随意问道。
“吃了吃了!”宫鸣龙立刻接话,似乎还在为雅德维嘉之前的阻拦赌气,故意落后几步,和她保持着距离,像只灵巧的猫一样凑到阳雨身边,嘴角弯起狡黠的弧度。
“老大你一直没回来,我和小草下去找你,结果扑了个空,是小米锅巴跟我们说的,你和扛鼎族长出去办事了,我俩就随便在拿了点早餐,回房间对付了一口。”宫鸣龙再次凑近阳雨耳边,几乎是用气音说道,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揶揄。
“嘿,老大,小米锅巴可积极了,一大早就在食堂那边,给你准备煮面,刚才非让我给你端回来,但面放得时间久已经坨了,我没拿。”
“啧!”伴随着一声轻响,宫鸣龙的屁股挨了一脚,“哎哟”一声猛地回头,只见叶桥不知何时从旁边帐篷的阴影里踱了出来,双手抱在胸前,嘴角挂着一抹无奈又带着点嫌弃的笑意。
“还不是怪你那个破测试,搞得花里胡哨,都快成明辉花立甲亭的入职门槛了,现在倒好,亭子里本事大的兄弟是真不少,可也掺进来那么一两个心思活络,光想着走捷径的。”叶桥撇了撇嘴,对阳雨说道,“要我说,这入亭的规矩,还得再研究一下,不能由着他胡闹。””
“行了行了,只要不动摇亭内的根基,不损害大家的利益和安全,各人有各人的路,怎么走强求不得,也无需苛责。”
眼看宫鸣龙眉毛一竖,就要抬脚回敬,阳雨手臂一伸拉住了他的胳膊,自己则向前半步,隔在了两人中间,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转移话题询问道:“今晚军营的巡夜轮值,排到我们了吗?”
“没有。”叶桥立刻回答,神态间显得很认真,不过眼角余光得意地瞟了宫鸣龙一下,狡猾的笑意又浮了上来,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即将搞事的兴奋。
“不过,沙俄那边派来的使者,看起来很能装,康部长刚给我发了消息,让赶紧拉人过去,撑撑场面!”
说着叶桥侧身,手臂指向身后被稀疏营火勾勒出的空旷场地,一股沉凝如山,蓄势待发的磅礴气势,骤然在冰冷的夜幕下弥漫开来。
空地上,明辉花立甲亭的部分玩家早已列阵完毕,如同钢铁浇铸的雕像群,寂静无声,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正是明辉花立甲亭的玩家,身披甲胄,青铜与暗铁色的甲片,在昏暗中层层咬合,覆盖全身要害,棱角分明的轮廓透出古老东方的磅礴威严。
手中武器慑人心魄,链锯狰狞的锯齿,即便在静止状态,也仿佛发出低沉的死亡蜂鸣,斧刃枪锋利的刃口与结构精密的枪身完美融合,闪烁着冷冽的寒光,甲胄与凶器的奇异结合,交织出致命美感与凛凛杀机。
侧翼的还有许多青壮翼骑兵肃然挺立,褪去了破败的衣着,用明辉花立甲亭的武装重新装饰自己,构成了一道华丽而肃杀的钢铁壁垒,与玩家的煞气交织缠绕,在波罗的海的寒夜中,汇聚成了一股足以碾碎一切阻碍的钢铁洪流。
两千双眼睛在头盔的阴影下,沉默地聚焦在阳雨身上,只有金属甲片偶尔摩擦的冰冷脆响,在死寂中宣告着力量的存在。
看着震慑人心的阵容,叶桥嘴角得意的笑容更深,沉浸中带着一丝癫狂说道:“老大,走啊,让圣彼得堡来的老爷们开开眼,他们的命,够我们杀几次?”
军营中心最为巨大,缀满繁复华丽金线纹饰的帐篷,在里加湾刺骨的寒风中,像一颗强行镶嵌在粗糙铁毡上的明珠,散发着格格不入的浮华光晕。
厚重的天鹅绒门帘被金穗束起,将内部的景象半遮半掩泄露出来,甫一踏入,混杂着烤肉油脂香气,昂贵雪茄烟雾,甜腻香水以及行军帐篷本身皮革与尘土味道,令人微醺又隐隐作呕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帐篷内部空间被强行塞满了象征权贵的累赘,本该是简洁的军事指挥所,此刻却铺上了厚实的波斯地毯,踩上去几乎陷没脚背。
角落里,一支由被征用来的当地乐师组成的乐队,有气无力地演奏着轻柔的宫廷小调,旋律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长条餐桌上,镀金餐具在摇曳的烛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堆积如山的食物,烤得焦脆冒油的乳猪,点缀着浆果的精致糕点,堆积如山的各色水果,许多已被翻动得凌乱不堪,凝固的油脂和倾倒的酒液,玷污了洁白的亚麻桌布。
脸上挂着程式化媚笑的侍女,小心翼翼穿梭在满身硝烟味和酒气,军服上还沾着泥点的军官们中间,为战场上搏杀的粗粝手掌,斟满产自遥远的深红佳酿,仿佛在下一颗炮弹落下前,要榨干最后一滴奢华。
在人为营造的靡靡之音与饕餮盛宴中心,腓特烈却像一个格格不入的旁观者,高踞在一张显然是临时搬来,椅背过分夸张的高背椅上,面前镀金餐盘里的珍馐一口未动。
微微皱着眉头,眼神阴鸷地锁定了在营帐中央踱步的身影,一名五十多岁的军人,即使脱下戎装换上考究的外交礼服,饱经风霜的脸庞,挺直的腰背,和仅存的一只锐利眼眸里沉淀的威严,依旧透着军人的铁血本色。
手中顶端镶嵌着硕大钻石的橡木权杖,一下下轻轻点着厚实的地毯,声音如同压抑着怒火的战鼓。
“国王陛下。”男子停下脚步,独眼如同鹰隼般钉在腓特烈脸上,声音低沉,却清晰压过了背景的嘈杂噪音。
“将东普鲁士的土地留给您和您的国民休养生息,这已经是女皇陛下宽宏大量所展现的仁慈,请您正视现实,柏林是您自己选择撤退,将它抛弃在战火之中的,是我们伟大的帝国,在废墟之上,重新给予了这座城市一丝苟延残喘的希望!”
“而现在,您却妄想什么都不付出,就轻飘飘地将它拿回去?这世上,岂有如此便宜的筹码?”
嘴角冰冷的弧度,那混杂着轻蔑、得意和近乎失控的癫狂,腓特烈刚刚从亡国的悬崖边被奇迹般拉了回来,巨大的转折如同烈酒灼烧着理智,身体微微前倾,指尖轻轻敲击着高脚杯的杯壁,发出细微的脆响。
“米哈伊尔·沃龙佐夫大使,”腓特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刻意为之,充满挑衅的霸道,清晰穿透了整个营帐。
“介于您只有一只眼睛能够视物,我也发自内心地同情您,无法看清这风云变幻的棋局,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东普鲁士的弹丸之地,不过是困住鼹鼠的狭窄洞穴,如何能容纳我为普鲁士帝国擘画的宏伟未来蓝图?”腓特烈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狂热。
“如果你们执意将柏林攥在肮脏的手心里,不肯归还,那我也不介意,为我的帝国寻一个更宏伟,更配得上它未来地位的心脏!”腓特烈故意拉长了调子,目光如刀锋般扫过米哈伊尔因愤怒而紧绷的脸,一字一顿地吐出,“您觉得,圣彼得堡,怎么样?!”
“腓特烈二世!” 米哈伊尔·沃龙佐夫猛地爆发出一声怒吼,权杖狠狠砸向地面,震得旁边餐桌上一个银质高脚杯都歪斜了一下,独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仿佛要将眼前这个狂妄的国王吞噬。
“请您切莫口出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狂言!吃进嘴里的肉,难道还想让我们直接吐出来不成?!”米哈伊尔·沃龙佐夫向前逼近一步,毫不退缩地与腓特烈对峙,胸膛因愤怒而剧烈起伏。
然而在激烈的交锋间隙,米哈伊尔·沃龙佐夫仅存的眼珠却极其隐蔽,快速地朝帐篷角落瞥了一眼。
视线所及之处,一名中年男子,正悠然自得地坐在一张相对干净的餐桌旁,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料子泛着珍珠般光泽的墨绿色天鹅绒外套,银灰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没有参与周遭的喧嚣,只是专注地端详,手中盛满如血般深红液体的水晶杯,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艺术品,当察觉到米哈伊尔·沃龙佐夫带着一丝求助和催促意味的目光时,缓缓抬起眼皮,动作优雅得如同天鹅引颈。
“啊,我亲爱的米哈伊尔·沃龙佐夫伯爵。”阿列克谢微笑着开口,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如同陈年美酒般醇厚,将酒杯轻轻举起,透过晶莹剔透,折射出绚丽光彩的红色液体,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玻璃杯壁后,米哈伊尔因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面庞轮廓,仿佛在欣赏一幅有趣的动态画作。
“您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呢?”阿列克谢脸上的笑意加深,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我不过是一个跟随使团行动,无足轻重的随从而已,任务仅仅是为尊贵的皇储殿下,传递命令,让波罗的海的英勇将士们,稍稍提防一下,不知何时会从迷雾中钻出来的维京海盗罢了。”
优雅地呷了一口杯中酒,任由浓郁的酒液在舌尖萦绕片刻,阿列克谢才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话语如同包裹着天鹅绒的匕首。
“况且,在离开圣彼得堡之前,我不就曾斗胆向您进言过吗?枢密院闭门造车拟定的所谓和平条约,又怎么可能让咱们眼前这位,伟大的腓特烈国王陛下,感到满意呢?”
“大使先生,若是不想让我麾下二十万刚刚品尝过胜利滋味,刀锋犹热的大军,兵临圣彼得堡城下,欣赏一下涅瓦河畔,那么我似乎,并未看到贵国女皇陛下所展现的诚意啊。”
腓特烈的话语如同淬了冰的利刃,在帐篷里弥漫的酒气和脂粉香中,划开一道冰冷的裂痕。
身体微微后仰,靠在高背椅坚硬的红丝绒靠背上,指尖带着刻意为之的轻慢节奏,轻轻敲击着桌面。
烛光在深陷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下,投出摇曳的阴影,让线条冷硬的脸庞,更添了几分阴鸷和掌控一切的得意。
鹰隼般的目光越过桌上凝固油脂的狼藉杯盘,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先是扫过阿列克谢波澜不惊,带着得体微笑的脸,然后稳落在了面色铁青的米哈伊尔·沃龙佐夫身上,糅杂着胜利者的嚣张,和对眼前困兽的嘲弄。
刻意停顿了一下,让战争的威胁在静默中膨胀,满意看到米哈伊尔的独眼中凝聚起风暴,紧接着在对方压抑着怒火的喘息变得粗重之前,嘴角玩味的弧度倏然加深,慢条斯理地,从华贵的礼服内侧,竟掏出了一卷精美卷轴。
卷轴用深紫色的丝带系着,封口处赫然盖着一枚以鲜红火漆固定,威严展翅的双头鹰纹章。
将卷轴随意地丢在油腻的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像是扔下了一枚点燃引信的炸弹,语气带着近乎悲悯的调侃感慨说道:“要签署一份决定未来格局的和平合约,朕的普鲁士,自然是要和条件更优渥,更能体现长远眼光的那一方签啊。”
“嗯?!” 米哈伊尔·沃龙佐夫的目光,在触及卷轴封口上熟悉的双头鹰火漆瞬间,如同被强光刺痛般猛地一缩。
锐利的独眼瞳孔剧烈震荡了一下,仿佛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背叛图景,几乎是本能,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右手探入自己礼服的怀中,一阵摸索后,赫然也掏出了一份无论是样式,大小,还是双头鹰火漆印章都一模一样的卷轴。
两份一模一样的卷轴,并列在奢靡狼藉的帐篷中,如同镜面的双生子,却映射着帝国心脏深处致命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