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哒！
咯咯哒——咯咯……
温室内，一只乌鸡努力地生产着。在千辛万苦的蓄力之后，它的泄殖腔像是忽然落下了一块石头，尾部突如其来的轻松感让它舒畅不已，以至于叫个不停。
下了好大个蛋，真是好样的。就是不知道能在它的小窝里存放多久呢，一天？或是半天？就看饲养员多久发现了。
生命诞生是个神圣的话题。虚无的灵魂粒子聚合成形，借助肉身暂存于世，又匆匆离开。若将自己放至神明的高度，跨越不尽的岁月以俯瞰这芸芸，发现生灵不过也是轻飘飘来、赤条条去，那么这么急着走上这无用之旅，又是为了什么呢？
虚无终究会归于虚无，但风过也会留下它的痕迹。那么，生命的意义，只是为了在这世上，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划痕吗？值得吗？
也许不值得。因为活着就会面临困苦，就会遭遇挫折，就会有不尽的磨难。没法避免，也没法摆脱，就算能解决一时，但总会有新的挑战紧随其后。让身心俱疲，让信心倍减。
可也是值得的。因为困苦会有消退，挫折能被消解，磨难随时间也会化作旧的疤痕。解决障碍的成就感是硕大的，是让人精神百倍的。就算问题接踵而至，涛涛绵延，但只要击不垮，就会让生命更加强大。
生命就是这种东西，哪怕是神明，也不能否认。
嗯……这么想想也算有意思。但这鸡蛋还是会被拿走——因为它并没有被受精，哪来的生灵嘛。
戴着厚厚单片眼镜的老人，笑呵呵地看着离窝的母鸡。苍苍白发，被他收拾地很是整齐，被用一条细绳扎起，在脑后成了一枚小髻。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需要好好考究。
他摸了摸下巴，思索着。
“先生！”一声呵斥自他身后响起，年轻的女声，“您又在瞎晃悠了，真是让人好找！这里可是蓄养温室，学院后厨才负责这，您蹲在这里干嘛呀……”
蓄养温室，就是温室。里边的布置与法阵要求，同自然学者们搭建的温室差别不大，只不过培育的都是些食用的动植物，才添加冠名予以区分。当然，负责的人员也是不一样的。
“安洁莉娜，你来的正好，”老人转头对着年轻的助理乐呵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你说，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
“这不明摆着嘛，肯定是先有……”
诶？
安洁莉娜的大脑暂时宕机了……
“别愣着了，就算你盯着那块小铁块再久，它也不会发声的。”
白皙的胳膊勾住了姑娘的脖子，另一只手顺便搓了搓对方棕红的头发，很是亲昵的模样。
凡妮莎最近几天笑容都少了许多，这可不像她该有的性格。
自莱曼传送阵启动后，抵达龙息已经半个多月的时间了。那天，她怎么也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传送阵，会引发强烈的波动。这样程度的空间震荡，可让人不太好受。
可难受，也就一阵子的事。毕竟，再深的伤口，只要不致命，总会结痂。
但是，最要紧的，是某人没随凡妮莎一起出现在龙息传送广场。这是凡妮莎不能接受的。
任谁都知道，传送事故，要么不发生，要么发生就是极度危险的。
被传送到莫名危险的地方都是小事，更可怕的是，有可能空间乱流会让躯体直接裂解！
这是无法挽救的事故。
凡妮莎忧心忡忡，自来到龙息，通话匣子已经沉寂许久了。安可怎么样，她平安吗？健康吗？是否只是偏移了一段小距离呢？还是……
凡妮莎不敢想象了。
明明答应过，要报答安可的救命之恩，如今却是这般状况。
真是让人糟心……
“桃乐丝，就算凡妮莎体质抵得上那些女骑士们，也赖不住你整个人的重量全压人家脖子上，蠢蛋。”
离远了看，才发现名叫桃乐丝的女孩，才刚好顶得上凡妮莎的胸脯。那她怎么勾得上凡妮莎脖子的呢？自然是蹦起来，直接挂凡妮莎身上了。
突然的憋闷让凡妮莎应激地剧烈摇晃起来，想将这可怕的背后灵给甩掉。
“哦哦！摇起来了！再快点，再快点！哈哈哈……”
像是直挺挺的树干，被绑上了白色的旗帜——桃乐丝穿着白裙——现在正遭遇着狂风，真是旗帜飘飘。
一个人能像布匹一般飘摇，也是少见得紧。
白色的旗晃动不止，恍若台风过境，还充斥着呼啸声，局势真是焦灼哇。不过，还是头一次听见台风笑，真长见识了。
“什么……什么事啊，到晚饭时间了吗？”从一团棉被里探出个脑袋，耷拉着眼皮，乱蓬蓬的头发有些还被含在了嘴里。
现在可是夏天，虽然已经接近夏末了，但也还是在夏时令里，怎么也不到盖厚被子的时候，而这位小姐，就像要进入冬眠了。
“哈哈哈，瑟娜拉，你醒了吗？习惯不睡棺材了吗？”
“还是棺材舒服呢。阴暗，又逼仄，真是令人安心……”
“这样吗……凡妮莎，季连卡，我们去买棺……”
“没门！除了桃乐丝你这个蠢货，鬼才会去买棺材睡觉！”
桃乐丝的天才提议没被说完，就被季连卡直接否决掉了。
“有哦……我想去买棺材……但宿舍没有空间呢。”慢慢吞吞，迷迷糊糊。
“瑟娜拉，你别跟着瞎起哄！还有，你本来就是吸血鬼。”季连卡终于还是放下了厚厚的书籍，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开始扯起自己的短发，低沉道，“天啊，为什么我会被分到这个寝室来。”
在吵吵闹闹之间，凡妮莎居然显得稳重了许多。好不容易摆脱了当旗杆的宿命，总算能加入“议程”里来。
凡妮莎，接管舞台！
“好的，各位小姐们。”凡妮莎拍了拍手，“好不容易完成了那个老巫婆的论文任务，有谁想今夜去菲茨格林伍德，好好放纵一番的！”
“我！我我！”桃乐丝高高举起了手。
“其他人呢？”
瑟娜拉趴了下去，还没睡醒呢。
至于季连卡，则是白了一眼，嗤之以鼻。
凡妮莎见此，嘴角微微抽动。
倏尔，见凡妮莎轻步点地，转动着身体，旋转头发像是火焰的精灵——额，褒义指代，可不是真指像那些长得奇奇怪怪的火元素灵体。
像是戏法一般，不知觉地就越过了桃乐丝，来到瑟娜拉床头，轻轻挽起她的腰肢。
“菲茨格林伍德，龙息最好的露天餐厅。镜面法阵覆写地面，天空倒映脚下。夜晚繁星点点，足下灯火万千。皓月星空，浮光跃金，想象洁美的月轮与你为伴……”
“月亮……”瑟娜拉听见大月亮，忽然清醒了些。
对于吸血鬼来说，月光精华可是上好的补品。世界上能直接吸收月光精华的种族，吸血鬼算是其一。
“不止皎月。最好的餐厅，怎么只有环境了得。琳琅满目的菜单，应有尽有的食料，更能特别定制。想要了解了解不死鸟的血液吗？想要品尝卡柏松三成熟，汁水充足的肉排吗？”
“不死鸟血！哦！”瑟娜拉忽然不困了。
凡妮莎拉起瑟娜拉，让她站起身子，跟随她一起圆舞——绝对不是凡妮莎手被冻地发疼。
“还有星夜舞会，最舒适的黑暗，最柔和的烛光，最沁人的熏香，置身梦境、迷离现实，即刻体验……”
“哦……我也要去……”
瑟娜拉被绕的晕晕乎乎地了，不论是舞步还是精神上。
“还有巧妙的偶遇……”
“别动我书！”
凡妮莎转到季连卡这边，突然的拒绝让她讪讪一笑。不过凡妮莎会是被拒绝就放弃的那种人？当然不是。
她凑到季连卡耳边，悄声说道。
“全龙息的精英首选的会面场所，导师教授们也不例外……”
像是施加了幻术系的魔法——并没有——吹地季连卡耳根痒痒。
“或许最前沿的交流，往往只是一顿晚餐的功夫。几篇图书馆也不曾收录的最新研究，或许就是人家随意谈论的话题不是吗？谁说研究不需要社交，谁说进步不需要宴席。言语，说到心坎里，再大的秘密也能交换出来。你懂的……”
凡妮莎抚摸着季连卡的脸庞，压住她手里的书本，整个人都贴了上去，并给予季连卡神秘的眨眼。
这让季连卡一阵哆嗦，像是炸毛一样跳了起来，赶紧离凡妮莎远远的。这种既恶心，又让她心动的话语，算是怎么个事。
“好吧，算你厉害。算上我一个……还有，以后别对我毛手毛脚的，恶心死了。”
“哦，好耶！全都要去，热闹起来了！”
就算再怎么不热闹，算上桃乐丝后也不会寂寞的。
凡妮莎看着沉溺在大饼之中的俩人，暗自转过头。憋笑……
哼，计划通！跟我比口舌功夫，哼哼。
既然已经确定今晚的安排，也要开始收拾收拾了。她们又没有预约，即使凭借钱德勒的名号，如果实在太晚，那座次恐怕也得悬乎。
龙息嘛，不缺大人物。
看着外边的天色，已经是黄昏了呢。
当！
当！
当——
钟声回荡，精准报时，不差分毫。
嗡……
就在四人准备出发之际，极为小声的震动自后方传来。轻微，但依旧被一路经历许多的凡妮莎敏锐觉察到了。
凡妮莎疑惑地转过头，疑惑，迟疑，兴奋起来……
“额，大家。”凡妮莎转过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鞠了个躬，“说个事。今天我想起还有些事，我就……不去了。”
三人疑惑地打量着凡妮莎，她哪是有事的模样。
笑容憋不住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