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一股灼热的怒气从胸腔直窜上来，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朕在问你话！”他猛地提高声音，一手拍在龙案上，茶盏被震得叮当作响。
安陵容这才按住沈眉庄的手腕，缓缓转身，正眼看向那个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眼里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而带着明晃晃的挑衅的意味。
摇曳的烛光中，雍正的面容显得格外骇人。曾经威严的容颜如今泛着病态的灰白色，深陷的眼窝下挂着两片乌青，干裂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下垂。
那件象征无上权力的明黄龙袍，此刻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身躯上，更显得他形销骨立。
眼前这个看似掌握生杀大权的帝王，实则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
安陵容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皇上，你心里也清楚，宫里所有的事，都是我在背后策划推动，只是你找不到证据，你让姐姐来这里，不就是为了逼我来坦白吗？”
雍正眼里迸发出狠戾的光芒：“你倒是聪明！”
“如今我已经来了，你有事问我就是了，让姐姐回去吧。”
“朕想知道的事，怕是只有惠贵妃在的时候，你才肯说真话。”
“皇上多虑了。事已至此，我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雍正想了一下，挥了挥手。
沈眉庄却没有动，依旧站在原地。
安陵容上前：“姐姐，你先回去吧！”
沈眉庄眼神坚定：“容儿，这么多年了，有事都是你在最前面，为我遮风挡雨，这次，我陪你一起！”
安陵容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殿外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身的功夫，就看到甄嬛快步走了进来，她发髻微乱，额上沁着细汗，显然是一路小跑而来。
看到安然无恙的二人，甄嬛这才长舒一口气，目光扫过龙椅上的雍正，和沈眉庄安陵容站在一起。
三人与雍正成对峙姿态。
雍正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珠在深陷的眼窝中转动，视线依次掠过甄嬛、沈眉庄和安陵容的面容——三张曾经对他巧笑倩兮的脸，此刻却如同覆着一层寒霜。
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三个女子早已不是当年那些任他拿捏的嫔妃。
她们的眼神中不再有畏惧，姿态里不再有恭顺，甚至连最基本的怜悯都不屑给予。
这个发现让他浑身发冷。
“夏乂呢？”
甄嬛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夏乂私盗军中密档，已经按军法已经处斩了。”
雍正闻言浑身剧震，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上连一点力气都没有。
安陵容缓步上前，绕到龙椅后面，伸手拍了拍上面张牙舞爪的金龙，弯腰凑到雍正身边，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诮说道：“你想知道什么事，直接问我便是了，何苦要派夏乂去查，兴师动众不说，还不一定查得到证据。”
雍正嘴唇动了动，却发现不知从何问起。
难道要自己把这些年干的缺德事都说出来？
“怎么？皇上不想知道了？”安陵容突然笑出声来，然后转身看着雍正：“你不想听，可我偏要说！”
“你为了得到齐家的支持，故意接近齐月宾，娶了她后又放在一边，还不让她生孩子，这些也就算了，您又利用她打掉了华妃的孩子，让她们两人反目成仇。到最后，她居然是被你亲手送走的。
至于皇后。别说真心了，你对她连一丝一毫的怜惜都没有。她这一生所有的悲剧，都是你一手造成的，连她最后的死因，你都不愿意去查。
华妃，她很爱你，可惜啊，被你欺骗了一世，多亏了我，让她死之前看清了真相，她为了保住年假，用自己的死换了你一点愧疚。”
安陵容又指着甄嬛和沈眉庄：“至于她们两人。皇上，她们的心早就被你伤害的七零八碎了，是我，一日一日，一点一点，把她们的心重新拼起来的，这两颗心，早就不属于你了。”
她每说一句，雍正心里的怒气就增长一分。
安陵容微微抬起下巴，目光直直地逼视着雍正：“皇上，我对你的了解，远超过你对自己的认知。我了解你的冷心冷情，了解你的刻薄寡恩，更了解你为了朝政稳固，在我们这些女人身上所做出的种种权衡和取舍。”
她轻轻上前一步，声音不疾不徐，却有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你从小到大，不得先帝重视，太后也不疼爱你，你心里极度敏感自卑，一个没有感受过爱的人，是不懂得如何去爱身边的人的，所以你只会一味的欺骗加利用。
我从来都不恨华妃，不恨皇后，不恨端妃，因为我知道，宫中的每一场明争暗斗，每一次人心算计，背后都是你在做推手，我们为了活下去，只能无休止的争斗。
但是，皇上，我要告诉你，你可以利用我们，但你不能践踏我们的真心，不能侮辱我们的自尊。我们虽身为女子，但我们同样有血有肉，有一颗渴望被尊重、被珍视的心。
那些被您弃如敝履的深情，那些被您随意辜负的真心，终有一日，会让您品尝到被背叛抛弃的滋味。”
“咳咳……”
雍正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没有一个人上前，没有一声问候，只有沉默在殿内蔓延。
雍正咳得满脸通红，伸手端起案上的茶杯，那双执掌天下生死的帝王之手，此刻却连一盏茶的重量都承受不住，“哐当”一声脆响，茶盏摔落在金砖地上，碎成数片。
他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他猛地抓住龙椅扶手，声音嘶哑地喊道：“来人！快来人！”
空荡的大殿里只有他的回声在回荡。
那些平日里随叫随到的侍卫和太监，此刻仿佛集体消失了。
雕花殿门紧闭着，连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甄嬛缓步上前，在龙椅前站定：“皇上，我们三人就在这里，您有何吩咐？”
她的声音温柔似水，却让雍正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