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激烈的战斗过后，刘积仁和李明霞倚靠在床头。李明霞拿起床头柜上的一盒中华香烟，抽出一支放在嘴里，用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促狭地嘴对嘴把烟呼进了刘积仁的口中。刘积仁皱着眉，正要说话，李明霞大笑，然后把燃着的香烟塞进他的嘴里。刘积仁心里十分受用，李明霞似乎总是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为他准备的往往超出了预期。他有时反思这段关系，确实是始于情欲，但交往这么长时间，如果说维系两人关系的仅仅是欲望，那也是不诚实的。欲望的满足，对他而言，可以有很多种的渠道，即使和她发生关系，也大可不必在经济上纠缠不清。他对她很信任，也很放心，而且在她身上找到了年轻时的活力，这样的情感算是爱情吗？他并不确定。能够确定的是，与日俱增的信任，正在使她变成生命中越来越重要的人。
李明霞呢，对她而言刘积仁意味着什么？她感到，现在的刘积仁已经成为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他就是信念，是核心，是精神世界的支柱。虽然这么多年，她周旋于三教九流、形形色色人等之间，早已阅尽红尘，不再单纯。但是对刘积仁，她真真切切地崇拜、爱慕，他带来了巨大的财富和前所未有的满足，他赋予生命全新的意义，对自己有再造之恩。
刘积仁吐出一口白色烟雾，说道：“你最近家里怎么样？”
“家里还是老样子，他么当了个副科长，现在更忙了。值班、加班的比过去多了不少，一周倒有三四天值夜班，我也懒得去管他。”
“夜班这么密集么？一纺这种国营单位应该不至于吧，听着不大正常呀！”
“嗯，其实我也怀疑过，他那点小心思有什么难猜的，无非就是和厂里几个女工偷鸡摸狗。原来呢，我是控他经济上，只要钱不乱扔到外面，有本事白玩也就随他去。现在么，我连他的钱也懒得管，爱玩玩去！我现在看着他都觉得猥琐，和他过夫妻生活都不愿意！”李明霞抱怨着。
刘积仁听完没有立即接话，默默地吸了几口烟，开口道：“明霞，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不好插话。不过现在的状况看，你不能不防着他一手，特别是智信商贸这块财产上，你明白么？”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不知道该采取点什么措施呢？”
“现在智信是以你的名义成立的个人独资公司，这样万一你们要离婚，这里面的所有财产都是要被分割的。还不要说这笔钱不应该分给他，哪怕被他知道这笔钱的存在，对我们都将是巨大的威胁！”刘积仁捻灭烟头，继续说道：“所以我想，要么还是到工商局改为有限责任公司，找个可靠的人做名义股东，你么也可以躲在幕后，或者名义上持少量股份，都没问题。”
李明霞听完略思考一下，说道：“哥，我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过这样，找谁来代持股份呢？”
这其实是刘积仁一直没有想好的。这个可靠的股份代持人，最好是与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也就是说最好是李明霞那边的私密关系，如此最安全。他略一沉吟，说道：“你呢慢慢留意一下，最好是你的亲密关系，牢靠放心的就行。”
“嗯，我有个表妹，现在商业局下属的隆德大药店做会计的，上次听她说药店也快改制了，正发愁改制了要被老板开掉。如果不行，要么叫她来代持，顺便正好可以做智信的会计工作，反正这边也需要这么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嗯，人怎么样？”
“人很本分老实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家里也都是本分人。”
刘积仁觉得是个不错的人选，这个事在他心里一直搁着，如果能找个合适的人，那么风险就进一步降低了，对自己来说相当于又筑了一道防火墙。略一思索，说道：“你先不要跟她说，下次约出来一起吃个饭，我观察观察好吗？”
“嗯，哥，我都听你的！”
刘积仁心情陡然轻松，拿起按摩器开到轻微档，放到她的肩膀上，笑着说道：“听我的，那哥来帮你按摩一下！”
李明霞扭动着身子娇笑道：“哎呀，痒死了！”
刘积仁缓缓地放到她的胸口上轻轻按摩，李明霞觉得一阵酥痒。按摩器慢慢地往下，她忍不住呻吟起来......
陆自明这几天已经慢慢适应了办公室工作的节奏。办公室的工作，尤其是上午，几乎跟打仗差不多。各种文件、会议，领导活动的请示安排，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事务多如牛毛。下午相对比较轻松一些，除过有需要陪领导外出或者出席会议，基本可以在自己办公室内有一些安静的时间。而且随着对情况的越来越熟悉，处理一些事情的效率可以更高，那么给自己的时间也会更加充裕。
今天下午陆自明正在办公室内，对照早上的工作计划一项一项核对完成情况。事情太多，他怕漏掉，养成了随手做记录的习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列计划，完成一项勾去一项，这样至少不容易忘事。刘积仁过来敲敲门，说道：“小陆，你跟我出去一趟！”陆自明马上把笔记本放进公文包中，夹起包就往外走。刘积仁走在前面，到楼下先后上了奥迪车。刘积仁对李师傅说道：“到下面建筑公司去转转！”二十分钟后，到达集团子单位--深房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经理薛炳坚已经率江、沈两位副经理在楼下等候多时了，见他们下车立即迎上来握手，“刘总好！”“陆主任好！”
刘积仁最近有一个打算。因为智信商贸的异军突起，在建材供应市场中已经引起不小反响，关于李明霞以及智信的一些杂音也传到他的耳中。老话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不管你怎么低调做人行事，在市场上动了别人的蛋糕，就一定会被别人所忌恨，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此，他想，还可以拓展一下业务范围，不能仅做单一的建材生意，那样很容易被人盯牢，其实工程建设领域也是不错的选择。房产集团自己有下属建筑公司--深房建筑工程有限公司，这里一直是王荣坤的分管地盘，之前刘积仁从未触碰这块业务，现在他的想法有所变化。
集团一把手新年上来就来公司调研，薛炳坚感到很荣幸。按照惯例，他先汇报了建筑公司去年的工作情况和今年的工作思路。每人位置上放着一份汇报材料，薛炳坚拿着稿子一字不差地照读，完全照本宣科。陆自明陪着刘积仁，边认真听，边认真在书面材料上划重点。刘积仁抽着香烟略翻着书面材料，静静听着。听到一半，稿子写得啰嗦而冗长，陆自明观察到刘积仁眉头微微皱起。这时，他的寻呼机响了。他看一下，是办公室徐若瑾的号码。陆自明马上轻轻起身，到隔壁办公室拿了电话回过去。
听筒传来徐若瑾有点焦急的声音：“喂，陆主任吗，我是小徐，你不在办公室啊？”
“哦，我刚才陪刘总到建筑公司来调研了。小徐，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上午杨总和周总两人都用车，唐师傅和小李师傅都派出去了。现在工程科的工地旁边有一堆建筑垃圾被城管部门查牢了，要求立即清运掉，否则要罚款。工程科要求派五十铃的货车去拉掉，时间也很急。我刚才跟张师傅讲了，让他辛苦一趟，可是他说要跟你说才行。”
张师傅是跟着王荣坤的驾驶员，因为王荣坤在集团的资历地位，他自觉身价也水涨船高，变成王的专职驾驶员，其他机动车的任务根本派不动。原来黄选刚是老办公室主任还给几分面子，现在换了个毛头小伙子来当主任，他的架子就端得更高了。徐若瑾派车派不动，只得跟主任请示。
陆自明一听已经明白了，问道：“小徐，你能不能跟郑书记和王总两位领导请示一下，谁上午不出门、不用车，要么就先派谁的驾驶员去？”
“哎，这个法子原来黄主任用过，费力不讨好，最后他的原则就是从排名顺序倒排，没办法。所以我也是直接跟张师傅讲的，但他不听，只能你发话了。工程科还在这边等着用车呢。”
不容陆自明细想，他只得说道：“好的，我来打电话！”
挂掉徐若瑾的电话，他立即拨打驾驶班的办公电话。
“喂，张师傅在吗？”
“我就是。你谁呀？”
“张师傅，我是陆自明。”
“哦哦，小陆主任啊，有什么事？”
陆自明微感不悦，他称呼自己“小陆主任”难免托大了，而且语气中透露出一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口气，但还是客气地说道：“哦，张师傅，刚才小徐跟你说过了吧？现在工程科有点急事，要么辛苦你开一趟五十铃过去？”
“这个你要跟王总说的，等会领导那边可能要用车。”
抛了一根不软不硬的钉子过来，陆自明心底有点火气要升腾起来，但还是克制住了。用尽可能温和的口气说道：“哦，这样吧，工程科那边事比较急，张师傅先辛苦你开一趟。王总那边有什么事我再协调，回头我会跟领导解释的！”
“你还是先跟王总请示一下，或者让王总跟我说也行！”张师傅一副嚣张的口吻，在陆自明面前他完全没有压力，甚至还颇有优越感。
陆自明怒火燎原，脾气腾地一下子上来了，这样公然违抗自己的指令，就是在给自己甩脸子。还要叫王总跟你说，你算什狗屁东西！他大声说道：“你给我听好了！王总那边有什么事我会解释，有什么责任我担着，跟你无关，也不劳你费心！你现在马上去开车！”
陆自明怒气冲冲挂掉电话，稍平复一下心情，马上回到会议室，薛炳坚的稿子读到了结尾。
等他念完稿子，刘积仁说道：“今天我就是来小范围调研一下，听听大家的改革发展思路和建议。稿子么总结的很全面，今年的工作计划和思路，也基本是大路货。我想，小范围么，大家不要拘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最好是突破性的，有全局性的点子、思路，怎样来使建筑公司有个较大的改观和发展。薛经理，包括你们两位副经理，都谈一谈。”
等了将近两分钟，会场陷入尴尬的沉默。江副经理打破冷场，说道：“刘总，如果要建筑公司发展提升台阶，还是要集团加大倾斜力度，把开发的工程建设任务更多给到我们来做，这样管理费可以收高一点。”
随后薛经理憋了干瘪瘪的几句话，说道：“刘总，我们建筑公司是集团开发业务的配套子公司，一直就是做点集团的开发建设业务。我们的工作就是按照集团的指令，不折不扣完成好。还是请你指示吧！”
刘积仁看看三位建筑公司经理层，都是庸官，心里压根瞧不上。坐在这个岗位上，每日就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吃吃喝喝，自得其乐，对自己所处的平台和行业没有一点观察和思考。只得自己开始讲话。陆自明赶紧竖起耳朵聆听他的改革思路，一边笔刷刷不停地写着。刘积仁讲话的核心意思是，集团过去对建筑板块业务的重视程度不够，一直以来都是把他当成一块可有可无的附属产业，没有很好地经营起来。建筑公司发展了几年，到现在还是个房屋建筑三级暂定级资质，资质等级低，没有专业的经营和技术管理团队。无非集团划转一点自己的开发业务，通过建筑公司挂靠，收取几个点的管理费，养几个职工，没有把这块产业很好地做起来。他提出，今后建筑公司首先要把握行业发展环境，找准自身的定位，在市场上处在什么位置？再确定自己发展的战略目标，通过多少时间达到怎样的位置，实现怎样的管理目标。就是说，要做一个发展的中长期规划，按步实施，稳步达到目标。同时，集团要专题研究这个板块的发展问题。
陆自明一边认真做着记录，一边脑子里做着思考，对刘积仁的思考和眼界深为佩服。这才是一个企业和团队领导者应该具备的眼光和素质，永远在思考远方。他想起教员说过的一句话“有了学问，好比站在山上，可以看见很多很远的东西；没有学问，好比在暗沟里走路，摸索不着，那会苦煞人。”与刘积仁相比，薛炳坚就像是在暗沟里走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