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灵泉边的薄雾如轻纱般缠绕在嶙峋的山石上，连空气都带着湿漉漉的凉意。
姜林儿攥着那枚玄龟甲玉简，指尖已将边缘摩挲得温热。
玉简里烙印着林枫亲手绘制的三界险地——魔界幽冥河的漩涡会随月相逆转，仙界碎星渊的罡风藏着空间裂隙，人界断魂崖的瘴气能蚀人心智，甚至连最不起眼的“噬灵蚁”巢穴都用朱砂点出，旁边还批注着“以火攻之，需用南明离火方得万全”，字里行间皆是细致。
脚步声从山道传来时，带着露水打湿的轻响，姜林儿的心莫名一跳。
宓瑶今日换了身淡紫色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玄鸟纹，灵气不再刻意遮掩，如溪流般在周身流转，路过灵草时，草叶竟自发向她倾斜，比昨日更多了几分灵动。
她手里提着个食盒，见了他便笑，眼尾的弧度像月牙：“我娘听我说你要远行，让御厨做了些‘灵米糕’，用晨露调和的糯米，补灵力最是温和。”
“这个给你。”姜林儿先一步递过玉简，指尖微颤，“我爹说，这上面记着三界的险地，你先看着，路上也好有个准备。”
宓瑶接过玉简，指尖刚触到龟甲，便感应到里面磅礴的法则信息，不由得咋舌：
“林仙尊竟连‘无妄海’的海市蜃楼都标注了？我族古籍里只说那里有幻境，却不知连海水的潮汐都藏着杀招——你看这里，‘寅时潮涨时，幻境会引动观者心魔’，这细节，怕是无妄海的老渔民都未必知晓！”
她低头翻看时，眼尾的余光瞥见他紧张得攥紧衣角，忽然踮脚凑近，压低声音笑道：“看来，你爹是答应带我同行了？”
“嗯，”姜林儿点头，耳根泛红却忍不住补充，“我爹说，多个人结伴，路上也能有个照应。他还说……你的生之法则底子好，跟我们一起历练，说不定能更快突破仙王。”
宓瑶合上玉简，忽然敛了笑意，语气郑重：“临走前，我想让我父皇与林仙尊见一面，你看可好？”
她望着他，眼底带着几分忐忑，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毕竟……这趟远门非同小可，总该让长辈们当面说清楚，也让我爹娘放心。我娘最疼我，若不见你父亲一面，怕是要偷偷抹泪好几天。”
姜林儿想起母亲昨日的话，点头应道：“我爹应该会答应。你先回去跟伯父伯母说一声，我们随时可以登门拜访。总归是要离开的，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储物袋里取出个小瓷瓶，“这是我娘给的‘凝神丹’，你说你娘容易心绪不宁，让她含着能安神。”
宓瑶接过瓷瓶，指尖触到他的温度，脸颊微红：“那我这就回去！”她提着食盒便要走，又回头叮嘱，“你们别来太早，我得让宫里好好准备准备……”
话未说完，瞥见他衣襟上那朵蔫了的小黄花，忽然伸手将花扶正，“这花该换了，明日我给你带朵新鲜的。”转身时，裙摆扫过灵泉的水洼，溅起的水珠落在草叶上，像撒了把碎钻。
姜林儿望着她的背影，摸了摸衣襟上的小黄花，转身往家走。
刚进姜家院门，便见父亲林枫正坐在石桌旁，母亲姜灵儿侍立一旁，手里捧着刚沏好的灵茶，茶雾袅袅中，她正低头给父亲整理袖角的褶皱。
“爹，娘。”他走上前，将宓瑶的提议细细说了一遍，末了道，“我想着，确实该去拜访一下她的家人，也好让他们放心。她还说……她娘容易担心，我娘给的凝神丹，我让她带回去了。”
姜灵儿先开了口，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眼底带着笑意：“理当如此。孩子们结伴远行，长辈们见一面，把话说开，才是正理。你爹刚还说，该备些见面礼，总不能空着手去。”
林枫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她既是宓家的公主，我们登门拜访，也是应当的。”
姜林儿微怔：“爹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能把生之法则用得那般纯粹，引动灵草自发朝拜，又对玄鸟诀了如指掌，除了宓家的嫡系，怕是难有旁人。”
林枫放下茶盏，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头，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也好，借这个机会，与宓家主谈一谈，也让他们知道，我林枫的儿子，不会委屈了他们的公主。”
三日后，林枫带着姜灵儿与姜林儿，踏着晨光往皇宫而去。灵舟落在宫门外的白玉广场时，姜灵儿望着那座高耸入云的紫宸宫——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紫金光泽，宫墙上雕刻的玄鸟图腾栩栩如生，门口侍立的金甲侍卫气息皆在仙皇以上，不由得轻声道：“原来……她竟是皇族公主。”
林枫握住她的手，笑道：“身份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们的心。”说罢，带着妻儿迈步入宫。
紫宸宫内，宓鸿已率文武百官等候在殿前。
他身边的宓皇后穿着凤袍，正悄悄整理着鬓边的珠花，目光落在姜林儿身上时，带着几分审视，又有几分母亲特有的柔和。
宓瑶站在母亲身后，见姜林儿看过来，偷偷眨了眨眼，手指在身后比了个“放心”的手势。
“林仙尊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宓鸿上前一步，拱手笑道，目光落在姜灵儿身上时，微微颔首，“这位便是姜夫人吧？久闻夫人当年在黑煞矿洞与仙尊共患难，巾帼不让须眉。”
姜灵儿浅浅一笑，回礼道：“陛下谬赞。”
林枫回礼：“冒昧登门，还望宓家主见谅。”
两人目光相对，虽未多言，却已从对方眼中读到了彼此的用意——一个是为女儿的前程，一个是为儿子的心意，最终都落在“孩子们平安”这四个字上。
宓瑶拉着姜林儿的手，退到廊下，少女的指尖带着点凉，却攥得很紧：“我娘刚才还问我，你会不会嫌弃我娇蛮。”
姜林儿红着脸摇头：“不会，你……你很有趣。”
“真的？”宓瑶眼睛一亮，忽然从袖中摸出朵新鲜的小黄花，别在他衣襟上，“这是今早圣山顶摘的，能保持三日不蔫。”
姜林儿刚想说“谢谢”，却见宓皇后朝这边看来，两人慌忙松开手，像做错事的孩子，引得廊下的宫女们偷偷抿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