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周淮生在酒店收拾行李。
其实他本来也没有什么东西，一共就几套换洗的衣物。
两个行李箱完全够用。
走的时候他还不忘回味一下周围的环境，毕竟住了近两个月，还有点舍不得怎么回事？
他又自顾自地笑笑，然后去前台办理退房。
“周先生心情这么愉悦，是要回家了吗？”
前台办理业务的小哥问他。
“嗯，回家了！”
昨晚林姝冉跟他说过，她今天会去京都出差。
接下来几天都不在。
他环顾屋内，她的房间并没有上锁，他推开门只站在门口看了一眼。
她的房间很空旷，宽大的墙上挂着林姝冉的艺术写真，很时尚和温馨。
他觉得有些不礼貌，又默默地退了出来。
留给他的房间是一个很雅致的客房。
旁边有一个向阳的花房，还放着林姝冉还没有设计完的草稿。
花房靠墙，还有几张落了灰的画框。
因为是背对着放，他正想掀过来看看画的是什么。
恰好这时接到了程志文的电话。
生产里面出事了。
“喂，老周，快来，出大事了……”
周淮生眉头微皱，还没来得及整理行李，又立马出了门。
今天是周末，还在岗的技术人员并不多。
生产培育车间第5号线，全面崩停。
等周淮生到公司的时候，所有的技术人员都被喊了回来。
周淮生在更衣室换衣服，程志文正在给他解释。
“今天早上车间的负责人说新出炉的钻石出现了一些小问题，我就立马来了。”
“我还以为是个别机台，没想到一条线都是。”
程志文在一旁急的团团转。
“老程，你先别急。”
周淮生试图安慰他。
“怎么能不急，你要说这是第一次试机，都还说得过去，前面四条线都通了。”
“一样的安装工序和开机工艺，这怎么也不合理？”
“老徐本来在外地出差，中午也赶了回来。”
他们一路往实验车间走去。
刚好遇到万里带着人过来找他。
“老大。”
两边在走廊交接上。
“具体情况你了解吗？”
他的语气很平和。
“嗯，今天我刚好调休，早上我也在。”
万里给了他一份典型的培育记录数据。
“说说看，怎么回事？”
他们一同往前走。
万里等人跟在他身边同他解释。
“就在今天早上，巡逻的员工发现炉子里的温度突然骤降，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值班的班长当场给徐主管打了电话，请示关机。”
“因为关机很慢，一直关到下午两点。”
“所有炉子里面的东西都出现了同样的问题——碳迹附着，还有一部分晶片直接破裂。”
周淮生反问。
“功率骤降触摸屏拉不上去吗？”
一行人步履稳健。
另一个值班的负责人回。
“显示屏就跟断开了信号一样，怎么调节也拉不上去。”
周淮生追问。
“之前数据监测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负责人回答。
“第5号线从上周进行开机调试，前一周数据都没有任何问题。”
“整条线都崩了还是？”
“60台机器，只有5台机正常。”
生产车间，徐晟已经等候多时，车间其他技术人员也都赶回了现场。
“老周，你终于来了。”
“老徐。”
他简单地打了一个招呼。
“我先看看情况。”
看着周主管过来，周围人都赶紧让开。
“我检查了其中一部分，重点是晶体破裂的晶面很奇怪，并不是遵循金刚石以往的111晶面。”
万里说着，旁边的人递给周淮生一块典型的缺陷产品。
周淮生愣了愣。
如果金刚石的断面不是斜面，很有可能培育的就不是金刚石工艺。
那么为什么现在才发现这个问题，但他没有直接问。
“今天早上停过电吗？”
他转身问了负责人另外一个问题。
“没有，电压一直检测正常。”
“有没有闪停的可能性？”
“没有，如果闪停的话报警器不会复机。”
负责人正说着，然后又递给他另一份记录数据。
“这份数据是唯一幸存下来的5台机器中的生长数据。”
“除了今天，前面的数据跟崩停机台的数据差别并不大。”
周淮生大致看了一眼。
然后又把数据交给万里，因为数据是员工手写。
一眼也无法看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把所有的机台数据整理出来，分析一下数据变化趋势，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收到。”
周淮生巡视了一眼现场的机台，又戴上手套看了一眼晶体表面。
但表面附着黑色碳痕迹，又看不到什么。
徐晟神色凝重。
“老周，这样的事故从来没有出现过，毫无征兆。”
周淮生取下手套，回答他。
“现在只能初步判断，这次的事故可能都是出于同一个原因。”
他又吩咐其他人。
“每一个机台都先切下一块，先把表面黑色碳痕迹打磨掉。”
“先检测一下有没有层次分层，确认是不是同一个问题。”
“收到。”
徐晟看着他征求他的意见。
“今天本来是第六区进行调试，老周你说要不要先暂停？”
周淮生略微思考。
“有这个必要。”
程志文接下话。
“这次停机这么严重，会不会很棘手？”
周淮生看着他们各个都很紧张。
他神情略微缓和，故作轻松地笑着安慰他们。
“你们也别太过担心，如果只有几台是这样的情况，事情可能会棘手。”
“但是批量发生的事故，反而更容易找到共性。”
话虽这么说，马上临近年底，在前4条线都正常通机的情况下，出现这样的事故。
又将所有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徐晟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老周接下来就靠你了。”
他又吩咐到其他人。
“通知下去，第6号线暂停调试。”
老徐统领整个生产，压力不可谓不大。
刚说完话，他又接到了供应商的电话。
他给周淮生和程志文使了个眼色，接电话去了。
周淮生对现场的工作临时做了安排。
看到老徐那么压力那么大，程志文倒突然松快了些。
他跟着周淮生回到办公室。
“老周，看到你在我就放心了。”
他瘫坐在椅子上。
“你都不知道早上他们叫我来的时候，每一台停机拿出来都是这个样子，我心都凉了半截。”
说着，他又抬起头。
“老周，依你之见，这次的问题跟上次比起来如何？”
因为是周末的原因，检测室全休息，实验室人也很少。
周淮生坐在座位上看了他一眼。
回答他。
“很严重——”
程志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又很简单。”
“怎么个说法？”
程志文等着他说出下一句。
“我刚刚就已经说过了，所有机台几乎出现了同样的情况，那就说明关键性的问题在同一个。”
“这个问题很容易找出来。”
“很严重的原因在于，同时崩停55台机，这次的损失保守估计在100~300万。”
周淮生顿了顿。
“之前的顶多算质量事件，这次是质量事故。”
程志文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一口气。
一脸忧愁。
“哎，辛苦一年临到头前功尽弃，我的年终奖，我还指望给我还房贷。”
“哎，看来没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