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医院干什么。”
片场午休放饭，周沉清楚从盛关昱嘴里撬不出什么，于是退而求其次找上了卢云。
“霜姐，也就是他嫂子，车祸成植物人了，老盛只要回邯谈都会去看她。”
如今已经是第七个年头。
周沉举起的手缓缓下垂，植物人？
他早该想到的……
上次去墓园，他们只祭拜了盛舟和盛方安。
……
盛关昱的晚自习叫了朋友帮忙照看，下午课程一结束就打车到医院。
推开病房门，他在床边落座，视线描摹安静躺着的女人面部轮廓。
“嫂嫂，妈说小宝今天可乖了，起得比她都早，自己穿衣服穿袜子，挤牙膏刷牙。”
“哥哥……”盛关昱喉头一哽，“你们不在，小宝在学校难免被人说闲话。所以，喜欢管我身边走得近，模样也好的人叫爸爸。”
“林老师家也在邯谈，偶尔会跟我一起去学校接他，可他从没叫过谁妈妈。”
因为家离得不远，时不时同行回来，这才让那些不知情的人，把他们之间单纯的朋友关系，传成这般模样。
“甚至第二天上学，班上小朋友们问起，说你妈妈真好看时，他还会叉着腰一脸傲娇地否认，说你比小林姐姐还要好看。”
实际上，经过这几年不断输入体内的药液影响，虽然护理得当，收拾干净整洁，但人到底还是消瘦苍白了些。
“这两周，我确实有些没顾上他。”忙着哄小孩。
“活了小半辈子，我也算是拥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盛关昱勾唇微微一笑:“他叫周沉。”
那个总爱胡思乱想，却满心眼里都是他的爱人。
……
盛关昱就这样絮絮叨叨了许久。
直到特级护理来给喂流食，他不忍心见到这个场面，闷声出了病房。
唐霜那么爱漂亮，一定不想亲近的人看到她此刻饭都吃不进去，要靠一根管子进食的模样。
等护士出来，盛关昱进去拿包，余光瞥见床上的人手指极小幅度的动了动。
他愣了一瞬，抬头看向那双虽然空洞，但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睁开的眼睛。
“嫂嫂！”盛关昱扑到床边，语气焦急，嘴唇有些颤抖喊道。
唐霜目光混沌，好一会才渐渐清明，转动眸子看着慌忙来到床头，紧握住她的手，脸上明明在笑，却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人。
“盛舟。”她说:“我好想你。”
盛关昱按响护士铃，告知了当前状况。
林文康闻讯风尘仆仆赶来，把他请出病房，给唐霜做了个检查。
跟最初各个满脸挂着碰到医学奇迹的笑容不同。
出来的时候，林文康看着他缓缓摇头，身后众人的目光中也捎带一丝悲情。
盛关昱胸口闷痛，但面上不显，好像早就知道这是她永远沉睡前，短暂的回光返照一般。
可医生尚且相信奇迹存在，他又怎么会没有期盼。
只是自打成为家庭的倚仗后，习惯使然的冷静从容。
再回到病房，唐霜已经靠着床头坐了起来，看到他时眉眼弯弯，唇角也勾着一抹温和的笑。
“小鱼。”她垂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过来坐。”
盛关昱听话坐到床边，双手捧起她瘦得骨节分明的手。
“你哥不在，让你受委屈了。”
唐霜抬起另一只输着营养液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不像说出口的话那般温热，但足够引人落泪。
“嫂嫂。”盛关昱眼眶湿润，泪水自眼尾溢出。
“好了，多大人了还跟小孩一样哭鼻子。”唐霜曲起右手拍了拍肩头:“肩膀借你，可别叫人瞧去，回头笑话你。”
盛关昱倾身抱住她。
唐霜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抬手轻拍着他的胳膊安慰。
等他哭够了，病号服肩头已然湿了大片。
盛关昱退回原位，她才又开口:“宝宝他，还好吗？”
有没有，吵着闹着要爸爸妈妈……
这话她没问出口，毕竟当年没顾及到他，一心只想着去陪盛舟，不负责任的留他在家独自出了门。
“他七岁了，现在上一年级，很乖很听话，妈在带他。”
“他来看过你，很多次。”
唐霜摸了摸自己的脸，呆呆道:“我这样，有没有吓到他。”
“怎么会。”盛关昱一口否决说。
“他除了每天的新闻联播，嘴里念叨最多的就是你。”
唐霜眉眼间笑意更深了几分:“都说儿子随爸爸，这话果然没错。”
想到阴阳两隔的爱人，她嘴角的笑不由多了些苦涩的味道。
“他们……确实很像。”不管说话还是做事。
而与生俱来的那股傲娇劲，仿佛得了哥哥还在时的盛关昱真传。
……
盛关昱回了趟家，带着崔兰和盛行快马加鞭赶过来。
“你是…”唐霜看着床边半大的孩子，“阿行。”
盛行没忘记盛关昱路上的嘱咐，甜声喊道:“妈妈。”
唐霜自醒来到现在，第一次红了眼，“好孩子，过来让妈妈仔细看看。”
盛行乖乖走近去牵住她伸来的手，“妈妈你终于醒了！我在家里有好好吃饭哦，也很听小鱼爸爸和奶奶的话，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看爸爸。”
“小鱼爸爸说，他一个人住在那很孤单，我们要多去陪陪他。”
盛行知道自己并不是盛关昱的亲生儿子，他的爸爸在他出生不久就英勇献身，长眠于地底。
唐霜眼角滑落几滴晶莹的泪珠，脸上却依旧洋溢着笑。
“好，我们一起。”
一家人围坐在病床边闲话家常，欢笑不断，然而内心却不像看上去轻松。
照进病房的光记录了时间的流逝，渐渐隐匿在窗边。
病房门被敲响。
可来的，却并不是医生。
“你们…”盛关昱门开一半愣在了原地。
卢云尴尬道:“那什么，楼下撞见一块上来……”
够了！他自己都不信。
周沉知道他时不时会上医院一趟，但应该不知道具体是哪家医院才对。
“是我。”周沉主动站出来承认，“我让他带我来的。”
反正人已经站在门口，总不能赶他走吧？
盛关昱挪动脚步站到一边，放两人进了屋。
盛行则是乖巧起身，让出凳子爬上床坐到唐霜身边。
卢云放下花和水果，熟稔地就着空位坐下。
“老盛也是！嫂子你醒了这么大事也不第一时间知会我声，要不是沉哥问起我都还不知道。”
唐霜笑着为他开脱:“是我让他先别急，想着稳定了再说。”
周沉进屋，将视线投向病床上的人，久久没有动作。
直到盛关昱走过来，拉着傻愣在原地的他，向前两步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则站在周沉身后。
之所以不告诉他们，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人醒了，但是没多久可活了？
盛关昱介绍道:“嫂子，这是周沉，我男朋友。”
周沉闻言一愣。
他过来真不是为了逼宫，只是怕盛关昱一个人硬撑，单纯想过来探望一下。
崔兰收到唐霜投来的询问的目光，眼眶中盈着泪花微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