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遇看着两股战战的张德，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他道：“张学士，这明月珠的奇妙就在此处，不知张学士还有什么话想说？”
张德几次张嘴，没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他叹了一口气，点头道：“林公公所言不差，多谢林公公让下官见到此等美景。”
“张学士，你还有一个问题。”林遇的目光落在马首辅身上，这位无为阁老此时闭着双目，似乎这样就能阻拦林遇入朝议政。
张德硬着头皮说道：“林公公，下官最后一个问题是海贸。昔年河国靠船舶司贸易挣得盆满钵满，河国被灭后，朝廷也设置了船舶司，效果远不如河国。如何效仿河国，请林总管教我。”
夏云的目光从明月珠上收回，这个问题她也百思不得其解。明明都设置了船舶司，用的差不多的船只。
可大夏的海贸就是不行，每年的赋税还不如河国的十分之一。
她看向林遇，想听听这位河国遗贤有什么高明的看法。
林遇脑筋一转，就明白两国为何在海贸上差别这么大。
大夏地处北方，是地地道道的农耕王朝。
而河国临海而生，几十年里大力发展海运，已经有海上霸主的风采。
外行指挥内行，能成事才怪。
林遇抱拳道：“圣上吞灭河国，第一件事重设船舶司，可见圣明远谟。只可惜有人只顾眼前利益，将船舶司卖得一干二净。”
张德吓得不敢开口，他可是知道现在船舶司就是一个摆设，真正能够决定海上贸易的是松江府马家。
马首辅睁开眼睛，好似一只想要吃人的老虎。
他愤怒地看向林遇。
没想到这个小太监敢掀开盖子。
船舶司每年给马家带来数不尽的收益，足以让这位首辅动用手中权势，在两江编织偌大的保护伞。
林遇可不打算停下，他继续道：“陛下，欲要船舶司得利，需治理两江，臣请斩两江总督。”
这下子捅了马蜂窝，朝廷向来是文官对别人喊打喊杀，什么时候轮到太监请斩了。
有人迫不及待跳出来，正欲开口，龙椅上的夏云发话了。
“这天下都装在朕的心里，你们说的做的朕一清二楚。王顺，拟旨传召两江总督入京。朕要当面问问。”
“是。”
王顺下去拟旨，文官马上蔫了下来，谁都不敢蹚浑水。
林遇看向张德道：“张学士，我已经回答你的问题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张德哪敢开口，他一个问题就让皇帝召回两江总督问罪。
白白得罪了一位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他后悔还来不及呢。
“下官，下官……”认输的话在口中徘徊，就是说不出来。
林遇笑道：“张学士，陛下有旨大朝会畅所欲言，我愿意接受翰林院众学士提问。听我说，输了不丢人。”
张德带着哭腔说道：“下官心服口服，林公公学究天人，陛下，微臣没有什么要问的。”
夏云心中满意，她看向林遇，想趁机提提林遇的品级。
还没等她开口，有人出列拱手。
“陛下，臣翰林院学士汪亭有话要说。”
夏云脑袋都要大了，她深觉让翰林院学士提问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可汪亭乃当年随军出征河国的文官之一。
他遇战勇猛，常持刀先登，不像文官像个将军。
夏云对汪亭颇为器重，特进汪亭为翰林院学士，并兵部右侍郎，算是兵部二把手。
她沉声道：“汪爱卿，翰林学士一个接着一个提问，朕这大朝会要开到什么时候？朕看这次提问，到你而止。”
马首辅看了一眼汪亭，这人不是他安排的。不过他心系两江总督之事，不愿意再和夏云对抗。对阻拦林遇入朝议政这件事，已经淡了心思。
他拱手说道：“一切凭陛下做主。”
见马首辅服软，底下的文官也纷纷开口。
汪亭点头，他与林遇并没有什么过节，反而佩服林遇知识渊博，不是只会恃宠媚上的太监。
他对林遇入朝议政没有太多意见，只是林遇方才逼迫张德认输，激起汪亭的好胜心。
顺便一提，汪亭和张德乃是儿女亲家。
林遇自然认识这位兵部二把手，对于汪亭每战必先颇为佩服。
他拱手道：“见过汪侍郎。”
汪亭摆手道：“林总管，我代表翰林院提问，叫我汪学士吧。”
说着，他提出第一个问题。
“林总管，本官大半辈子都在行军打仗，对那些人文风貌不感兴趣，本官只问行伍之事。本官第一问便是夏河之战。”
这位经历了完整夏河之战的文官，沉声说道：“河国虽然腐朽不堪，可仍有英雄人物。在两江决战时，河国军神陆沉以身作饵，覆灭大夏三万军士。若那一战你是大夏主帅，会如何招降陆沉？”
陆沉！
听到这个名字，林遇脑海中浮现出一抹身影。
这位对林遇而言似师似父的男人，在国破时刻亲手将林遇送上大船。
“此去山高路远，陆某不能随太子远行，请太子莫怪。太子要记住，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一股夹杂着回忆和感伤的情绪在林遇的胸膛翻滚，这让他有些出神。
十几息后，汪亭皱眉看向林遇，见林遇愣神。
他开口道：“林总管，要不本官换个问题？”
林遇回神，他摇头说道：“不必，汪学士所言陆沉可是河国军神？”
“没错。”汪亭脸上带着遗憾道：“本官当年曾招降过陆沉，可他一意孤行，不愿为大夏效力。”
“当年两江决战，陆沉率百骑为饵，引大夏左军。在西江山附近掘开水堤，与左军同归于尽。”林遇说出陆沉所做之事。
当时大夏上下有意招揽陆沉，以陆沉的能力足够封侯拜相。
可陆沉以身为子，与大夏三万左军同归于尽，一度让大夏朝野困惑。
他们不知道的是，陆沉掘开西江山时，目光投向天边那艘飘远的大船。
林遇散去这些情绪，他道：“若我为大夏统帅，当在两江决战前，派一队精锐士兵直捣黄龙。捉拿河国皇室，以这些人为人质，陆沉必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