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明确地告诉你们，这眼前就只剩下三盒了，短期内不可能有新药进来。”叶一柏停顿了一下，嗓音近乎沙哑：“按照目前最重病人的病情看，至少需要五支磺胺才能缓解症状。但我也没底能不能就此治好那位吴大哥。”
要知道，在这乡村中，磺胺这类药品简直比金子还要稀罕。虽然如今外面大都市繁华喧嚣，可工业生产能力却并不那么发达，想要得到像苯胺这种原料制作磺胺几乎是天方夜谭。加之当前交通阻滞，因此这么多天过去，叶一柏手上也只有九支库存罢了。
而且磺胺对腺鼠疫有效果尚佳，但对于已转成肺鼠疫的病例来说，效用则相对减弱许多。
叶一柏这番话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冰水，浇灭了几位身着白褂医者的热情与希望。
“整整五支……”陈医生目光移到近旁那三盒药上，“也就是说，如果把这所有都给了那个重症患者的话，剩下几位就仅剩四支可供使用。除非轻症病人可以凭借自身抵抗力挺过去……”他自言自语道。
但话说出口他自己也不禁摇头叹息——依靠奇迹？这实在太过荒诞不经了。
叶一柏微微叹了口气，其实在理智驱使下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只是情感和同情心让他难以开口直言。“咱们得考虑先救治那些病症相对较轻的，争取阻止恶化。”叶一柏看着面露为难之色的两位同伴，“这样安排有什么异议么？”
首位做出牺牲决定之人必将承受最大压力。毕竟鼠疫虽死亡率极高可达百分之六七十，但依然存在约三分之一的人能够通过免疫力自然痊愈。
一旦采取这个策略，便等同宣告那位病情最为严重的患者失去了一线生机。
听到此处，陈医生与邵医生内心既黯淡也略感解脱，“我没意见。”
从头到尾未置一词的周护士长此刻低头沉思，眼眶泛红，女性独有的温柔细腻令其难以接受眼前抉择带来的残酷性。十分钟前她还在尽全力帮助那位最危急者降温治疗，薄薄的手套根本挡不住冷冽寒冰刺骨，盛夏七月本是最热时节，但她直到现在仍觉手指发凉。
小杨护士此时也在冒险护理病患。但面对如此局面她们又能如何抉择？
“每回首次使用五克，静脉注入，隔四个小时再追加两克，之后每间隔四小时继续给予一克直至体征恢复正常后再延续三天后停止供给。”叶一柏将三盒磺胺郑重地递给周护士长。
周护士长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点头示意，“好的，遵照指示办理。”
接过药品后她快步离开房间。
手里捧着的三盒救命良药每一瓶装有十克剂量需使用专用工具抽取用量。当走出办公室后周护士长脸色凝重步伐匆匆来到操作台前打开外包装从中取出两瓶，其余妥善放置抽屉里；再小心翼翼抽取所需五克液体灌注注射器，随后将整瓶尚未启封药品揣入口袋内朝着隔离病房走去……
病房内小杨正忙碌着帮一位名叫吴洪浪的老实人进行物理降温处理，看到小姑娘为自己反复更换湿布，这位朴实善良农民有些愧疚。“姑娘你就让我自己动手换敷贴好了。”感受到医务人员并未放弃拯救他的生命，老汉语气逐渐变得轻松有力。
“我是护士并非大夫哦！”小杨笑着解释说：“刚才那个叶大夫才是真正厉害的人物呢！前些日子报章满篇报道过他的事迹哩！全球第一位成功完成肢体再造手术的伟大医师呀！”
一听这话连病榻上躺着的人都忍不住眼睛放光起来：越杰出越意味着存活可能性越大！
“原来咱们村子里竟出了这样牛气冲天的奇才啦？”吴洪浪由衷感到振奋。
身旁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看来我们几个幸运至极呢！”言语间流露出对未来充满信心的表情。
病房里传出阵阵笑声，吴洪浪因笑得过于急促，引发了一阵猛烈的咳嗽。这时，周护士长迈着稳健的步伐从门外走了进来。
“护士长，还没到时间呢，还得再等一刻钟。”小杨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抬头对周护士长说道。
周护士长已走到3号病床旁，她微微低下头，将注射器中的药液缓缓注入3号病人的静脉中。
“我来加药，你继续工作吧，轮换的时候记得给吴大哥量一下体温。”周护士长低声交代道。
小杨应了一声，没有多疑。接着是2号病床的薛城，周护士长重新抽取了5克磺胺，随后缓缓注入他的静脉管中，转身离开。
“哎，护士长，不用给吴大哥用药吗？”小杨下意识地问道。
周护士长的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答道：“病情不一样，用药自然也不同。跟了这么多天，难道你也懂得开药了？”
小杨无奈地耸了耸肩，脸上带着一丝苦笑。一旁的吴洪浪等人见状，又轻声笑了起来，病房内充满了和谐的氛围。
周护士长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出病房。她还要去为马医生准备药品。
隔离病房里，吴洪浪神色紧张地看着小杨手中的体温计。小杨仔细地看了看温度计，随后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38.7c，虽然还是高热，但总算降下来一些了。一会儿护士长会再来查看，只要体温继续下降，一定会好起来的。”小杨鼓励道。
吴洪浪感激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说：“谢谢你，小姑娘。”
旁边的薛城见状，笑道：“大城市真是有好处，得了这种病还能救治。要在咱们老家长岗，只怕只能在家里等死了。老吴，出院后一定得好好感谢这里的医护人员。”
听到这话，吴洪浪的脸色泛起一抹红晕，连声道：“一定，一定。”
小护士成就感满满，在记录本上写下几句，随后穿上笨重的防护服，像个蹒跚的小企鹅一样向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正巧遇上前来换班的周护士长。小杨兴奋地告诉她吴洪浪体温有所下降的好消息，言语间满是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