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远安排的随行舞姬，望舒直接否了。
“舞在人心里，明熙想练随时随地可以练。”望舒之前因为喜欢歌舞带过一对姐妹花，可人心易变，慢慢又喜欢别的歌舞，白带！
“那让谢信和李久安一起给秦云骁授课呢？”
总不会他做一个，她否一个吧。
那倒不会，给他个面子，“主意不错。有空还可以给小三开蒙！”
小三小四的夫子不求行！
“看你的了！”秦修远表示天降任大任于妇人也，“不行，该揍的揍。小四也揍！”
咬咬牙，不然长大了皮糙肉厚的，不好揍。
“小四交给兰蝶带去转圈圈。”
府里不养闲人。
“你一路上寻访名师，找找有没有能用的。”
“好。”秦修远记起当年在荆州有一隐士，可惜不愿效忠于他，“有才学，奈何思想顽固。”
“指不定死了。东边不亮西方亮，找别的。”
隐士没死，秦修远前两年还派人寻访过。不过妇人说得也对，不能为他所用，当他死了。
“好。”
父女俩出门时，秦云骁抱着明熙哭得稀里哗啦的，一会要妹妹写信，一会要十份礼物，一会还要下次给他去……
明熙一一应下，像个包容的知心大姐姐。
秦修远抱着小的两个，左亲一口右亲一口，亲得舍不得撒手，小家伙时不时被胡须茬子撮着脸蛋，头往外躲着。
一行人在大门口，看得兴致盎然。
“还带了画师？想得周到。”
王氏留意行伍中一个衣裳上有些五颜六色的面孔，望舒点头，“铺子里的，路上留些画作。回来看图说故事。”
一对小人儿甫一被抱过来，却是双双扭头伸手还要亲爹抱高高，秦修远手搭佩刀，对王氏郑重一句，“母亲，保重身子，等儿子回来。”
王氏点点头，“远儿放心。我在家里和望舒一起等你回来。”
望舒泪点低，不肯抬头看她，只留给他一个云鬓金步摇的侧颜，秦修远捏捏她的手，在人头顶飞快落下一吻，转身龙行虎步上了马，对秦云骁抛下一句，“云骁，听话！”
马鞭轻轻一甩，马蹄哒哒哒往直道而去。大批人员迅速跟上，等望舒抬头时，只余远去的背影，影影幢幢，泪眼朦胧中熟悉的那一副盔甲未曾回头。
两个月后。
“又下了一夜！”
小青抖抖肩膀的雪花，踏进房门，如同寒冬进入暖春，融融泄泄，“夫人，外边雪可厚了。瑞雪兆丰年。”
曳地长裙缓缓而过，望舒白色睡服外披着钩牡丹花毯子，一素一艳，披散的浓密黑发柔顺洒开，人分外扎眼。
“正值寒冬，更多是‘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的卖炭翁们。”
丰年的丰，是来年的丰。
年关年关，这雪一夜一夜地下，多少人过不了这一关。
小青倒上热腾腾的奶茶，“秦一大师姐带着兵士修棚屋分木柴烧热水，天收不走的自然收不走，救不回来那就是命运如此。”
吐吐舌头，“大师姐这个年实在奔波！”
坐着干的活，郑将军干了。
凡是出门遭罪的活，全落在大师姐身上，每每一打听她的消息，不是在清雪就是在修屋顶。
年前大师姐和百夫长解除婚约传了一波，看来如今是一心投入到苦力活里，又被传了一波。
有一心为民，风里来雪里去的女将风采版，有没人暖被窝没人要只能干苦力的和离妇人可怜版。
后者实在过于恶意，被大师姐溯源追到那人家里拖出来扬在大街上，原来是个镇日一事无成的街头混混……
解气！
“多熬俩锅羊汤，下午给侍卫和清雪的兵士分一份。”
望舒小口小口喝着热奶茶，手里翻着老大上个月的大字册，总算是能稍稍态度端正，肯沉下心来慢慢运笔，不容易。
“侍卫们有得吃有得喝。清雪的兵士也饿不着，自从咱们府里每每给经过的清雪兵士送吃送喝，现在城里那些大户也有样学样，还有送棉衣的咧！”
“理应如此。那些人情太冷的街巷，人肯定抗冻，留着自己扫雪好了。”
小青特别喜欢主母这种以德报德，以怨报怨的性格，“就是就是！不能热脸去贴冷沟子！”
一说沟子，想象力丰富的望舒立感不适，放下杯子，无语扫一眼知错捂嘴的侍女。
冬天的快乐少不了打雪仗。
小三小四手牵手一起走，任谁也拦不住。
肚子一饱，碗筷一放，厚棉袄一包，出了厅堂大门，一脚踩进咔吱咔吱的及膝积雪里，越是冷越是兴奋，隔着小手套开始滚雪球。
一大早过来给学生开蒙的谢信：……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人到中年不得已，融入学童玩雪球。
都是为了丰厚的月银。
于是谢信从头到脚裹得厚厚的，帮忙堆雪人，两个小家伙源源不断把雪推过来，撅着屁股捏小雪球。
“夫子，你看我的，比妹妹大！”
小四学着人吭哧吭哧拍打结实，托过来添砖加瓦，“雪！”
经过几场冰天雪地里的实地教学，她终于在哥哥欢天喜地的尖叫声里和夫子磨嘴教学里，咬准雪的音。
什么叫学生学会的一个字，就是老师动人的一篇章，这就是。
谢信给自己定一个目标，每两天教会他这名学生读一个字，写一个字。
根据现实里接触到的实物来引起学生的兴趣从而校准读音，再将这种实物画图来认字，形成联想。
白天他教，夜里夫人加以巩固，后天几天不断复习。
自从秦岭神医对小四的耳疾摇头后，望舒没让自己沉溺于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里，在没找到更合适的夫子之前，旧瓶装新酒，安排遭受过胖子打击弥而愈坚的谢信重新下场带娃娃。
两人就按琢磨的这个蠢方法，一点点实施。
没办法，身边不熟悉的人休想碰小四的嘴巴，她也不肯碰别人说话时震动的声带……
不给老母亲偷懒的机会。
“谢夫子真不容易啊！”
守在一旁的丫鬟嘀咕。
好歹也是名门之后，天寒地冻在雪地里陪娃娃玩雪，就为了和小小姐打成一片，肯学说话。
小绿心里好笑，别的她不知道，但谢夫子的两个弟弟都在长安府衙任职。
年前府里送节礼，除去军中亲密的十来位将领外，也就给三家和前朝有关系的家族送节礼，直接派人重礼送到府上，一是洛阳投诚的郡王爷，二是先献上兰蝶后督造宫殿的三王爷，三就是这位谢夫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