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
李斯茫然。
洛阳是三川郡治所，确实是个好地方，只不过距离他的老家有点远，李斯点点头，拱手道：“多谢陛下，老臣会记得。”
他把家族安置在上蔡，但最终却带着两个儿子，两个老仆，去了洛阳。
皇宫里的宿卫全部换一遍。
秦始皇意识到目前的制度还存在着很多漏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只能先把宿卫换掉，其他的以后再说。
扶苏目睹了李斯的离开，他觉得很惋惜。
他在等着父皇对胡亥的惩罚。
胡亥今年才十几岁，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孩子。
那日后秦始皇就把胡亥关进宫中，没有过问，也没有处罚。
但他知道父亲肯定特别生气。
这天晚上他忍不住，走到关押胡亥的紫阳宫。
宫里很冷清，太阳毒辣但这里却显得阴冷，门口站着侍卫与两个宫女。
他们见到扶苏行礼。
他们无精打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但扶苏就是觉得他们简直就像是行尸走肉。
扶苏叫他们起来，说：“我要进去见见我的弟弟。”
宫女与侍卫都不知道该不该阻拦，他们简单的犹豫后，便放弃这种想法，让开道路，扶苏走进去。
宫殿里冷冷清清。
扶苏往里面走，看到胡亥衣衫不整地躺地上，他的目光呆滞，望着天花板不知道想什么，头发没有人打理。
显得非常杂乱。
胡亥以前总是生龙活虎，十几岁的孩子当然拥有数不清的精力，但是现在他彻底死了，瘫在地上。
扶苏靠近他，低声喊他：“弟弟。”
胡亥像条鱼，突然翻起，“大哥，大哥！你是不是要来救我出去。大哥，我不想死！”
他抱着扶苏的手，痛哭流涕。这个宫殿里什么都没有，连说话都是空荡荡的。
扶苏拍着他的后背，他像个孩子似的哭着，声音嘶哑，在宫殿里回荡。
扶苏叹息：“你又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还要蒙恬将军也跟着死？治国不是玩笑。”
“大哥，我错了。我不该听信他们的话，都是赵高李斯蛊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他们说只要我答应当皇帝，他们就会为我搜罗天下美女，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他们说的是错的。你能像父皇那样扛着天下跑吗？我的傻弟弟。”
“大哥我真知道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求你替我向父皇求情，不要处罚我。”
扶苏心想，你犯的错误可不小，父皇这几天还在气头上，估计不会原谅你。
还是等等再说吧。
胡亥从来没过过这种日子，当他看到扶苏就像看到救命稻草，扶苏要离开，胡亥拼命抱着他的双腿，不让他离开。
扶苏厉声道：“你是皇子，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起来！”
他猛地拉开胡亥，让他站起来，骑马不要丢赵家的脸。
秦始皇在夜里时派人把扶苏召过去。
一灯如豆，灯光在秦始皇的脸上跳跃，有时候秦始皇的背影像个怪兽，跳到墙上。窗外有蝉鸣，有蛙鸣，有虫鸣。
还有无尽的风，呜呜刮着，树叶沙沙作响，像首歌。
秦始皇正在批阅奏疏，他没有抬头，听到扶苏的动静说：“来了，先坐。”
他看完最后的奏疏，舒口气放下毛笔，“去见过胡亥了？”
“孩儿见过了，父皇，胡亥年纪还小，被他人蛊惑也是正常，不该对他太过苛责。”
“他命你自杀，还要命蒙恬自杀！蒙恬是什么人？他是帝国的屏障，没有他的保护，匈奴几十万大军一鼓而下，我大秦有该如何应对！”
“他……什么都不懂。”
“你也什么都不懂！”秦始皇突然暴怒，“朕叫你去洛阳，你怎么还没去！”
“孩儿不知道该去找谁。”
“陈锐。”秦始皇起身，“明天收拾行李出发。胡亥的事情朕比你心里更清楚，去吧。”
扶苏心想，父皇说不定还有什么要交代，只是没想到居然只说了这么几句话。
他离开宫殿，回头看见秦始皇苍老的身影正仰头不知道思索什么。
秦始皇的背稍微有些驼，肩膀也耷拉下去，没有像以往那样气势轩昂。
空旷的皇宫里，他的身形显得特别萧索。
于是扶苏次日踏上前往洛阳的道路。
从咸阳城到洛阳，差不多要走四五天时间，他带着二十多个护卫，这些都是死侍。
翻过山，趟过河，行了四五天，终于即将抵达洛阳城。
他们从黄河上渡船而去。
黄河水黄油油的，翻滚着向前。
扶苏此前从来没到过关外三川郡，他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
三川郡与关中的景色不大一样。
这里有大片大片的农田，没有咸阳城附近的土塬，大路平整，?路边都是农田。
扶苏骑着马，晃晃悠悠到了洛阳城外。
洛阳城很小，相比咸阳显得很秀气，但这里的人很多，他看到有人挑着韭菜、青菜进城。
“陈锐，在哪儿呢？”扶苏有点抓瞎，他完全不知道陈锐的地址，秦始皇只说让他去洛阳找陈锐，更多的信息却没有。
“先找个地方投宿。”
秦朝实行严格的户籍制度，所以每个人都有户贴，如果没有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扶苏找到一个农家，他出示户贴后，农家表示愿意招待他们。
二十多个人都骑着马，扶苏需要给农家很多钱才行。
夜晚，扶苏吃过饭。农家突然出现，“公子，有人找你。”
扶苏诧异，跟着农家出门，却是两个人，领头的那个年纪约有四十来岁，看起来格外精神，“我们是朝廷的人，敢问客人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扶苏便将他们的目的说了，同时出示户贴。
“赵扶苏？”芈庸并没多想，把户贴还给扶苏：“你们要找谁？”
“陈锐。不知令君可否告知陈锐在何处？”
芈庸问道：“你们找陈锐何事？”
“是家父让小的前来寻找扶苏。”
“你算找对了。”
不得不说，两个人的见面并不完美，扶苏第一次见到陈锐，他穿着短衫，浑身下跟个泥人似的，他的脸看不清楚，灰扑扑的，脸上的细节全部被灰尘掩埋，只有眼睛嘴巴跟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