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突兀的、关于“永远留下”的念头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拇指姑娘混乱的思绪,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不是昨晚才来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很久?
久到……几乎要成为这诡异地洞里的一部分?
拇指姑娘握着扫把的手微微颤抖,目光茫然地扫过这间阴暗、压抑的堂屋。
墙壁上挂着的蜡烛,空气中弥漫的腥甜腐朽,以及脚下黏软冰冷的土地……这一切,都熟悉得令她后知后觉的感到窒息。
这种感觉,不像是在一个陌生地方度过了一夜,更像是……已经在这里重复了无数个日夜,重复到几乎要磨灭掉对“外面世界”的记忆……
“时玖……”
拇指姑娘下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
虞时玖正擦拭着一个形状扭曲的树根凳子,闻言转过头。
“怎么——”
他的声音在看到拇指姑娘惨白的脸色时顿住。
烛光下,拇指姑娘的眼神不再是由恐惧和依赖组成的复杂,而是掺杂了一种更深沉的、源于认知混乱的惊骇。
“怎么了?”他放下手中的“抹布”,走了过来。
“我……我觉得,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拇指姑娘语无伦次,她紧紧抓住虞时玖的手臂,指尖冰凉。
“时间……时间好像不对……我好像,不止在这里住了一晚……我好像……已经住了很久……”
虞时玖眼神微动。
住了很久?
是拇指姑娘的意识又出现问题了吗?还是……这个地洞正在在扭曲拇指姑娘的认知?
虞时玖想到了墙壁上会自动刷新的蜡烛,想到了老田鼠昨夜和今天仿佛循环般的“吃东西”和“打扫卫生”指令。
难道这些不仅仅是为了让他们干活,更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同化?
“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在这待了很久?”
虞时玖觉得有点头疼,他最讨厌这种拐弯抹角需要动脑子的事,询问道:
“我们不是一起从癞蛤蟆那片池塘逃婚出来的吗?怎么会觉得自己在这待了很久?”
拇指姑娘闻言努力回想,眉头紧紧皱起,脸上浮现出痛苦茫然的神色。
“我……我记得……我记得这些,我们一起从池塘里逃跑……然后,然后开始下雪了,我们一起,一起去敲田鼠的家门……再之前……再之前……”
说话间,拇指姑娘的声音越来越低,她觉得自己的记忆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浓雾,关于“之前”的一切在此刻都有点模糊不清,只有地洞里的生活细节(尤其是那些食物和昨夜门外的哼唱声)异常清晰。
“想不起来就别勉强了。”
虞时玖适时阻止拇指姑娘越来越扭曲的面孔,他拍了拍她的手背,假装看不到拇指姑娘变得越来越大的眼珠。
“重要的是现在,”虞时玖说:“你不是觉得时间不对吗?那我们就想办法确认一下。”
说罢虞时玖抬头看向墙壁上燃烧的蜡烛:
“这些蜡烛,或许是个标记也不一定。”
他还记得何玲玲没说很明确的推测。
蜡烛的刷新可能代表着某种周期。
如果拇指姑娘的时间感知真的是被被扭曲了,那么蜡烛燃烧的状态,很可能就是唯一能作为证据的“计时器”。
虽然虞时玖也不明白怎么从蜡烛上看出来它到底刷新了多少次……但这并不妨碍他哄骗拇指姑娘。
“我们可以留意蜡烛燃烧了多少,”虞时玖低声说,“等遇到安姐她们我们再问问她们也行。”
虞时玖非常快速地将锅甩到了安洁等人身上。
拇指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虞时玖冷静的态度让她此刻慌乱无措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她下意识顺着虞时玖的目光看向蜡烛,那跳动的火焰在她此刻诡变的大眼中映出微弱的黄色光点。
只要,只要关注蜡烛燃烧的时间,就行了吗?
两人再次低下头继续打扫堂屋。
堂屋大部分的地方都被打扫干净,虞时玖回头看了眼拇指姑娘蹲在地上打扫墙壁角落中的灰尘,目光很快移到那紧紧关闭柜门的橱柜。
他犹豫了下,脑海里闪过刚才何玲玲和陈毅离开前的眼神——嗯,陈哥和玲玲姐这一定是让自己好好找线索的意思。
故意曲解陈何两人眼神含义的虞时玖毫无心理负担,快步走到橱柜边,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直接拉上柜门把手——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仿佛无数细小爪子在泥土上爬行的窸窣声,极其微弱地从四面八方传来。
声音很轻,若有若无,却让在堂屋内的一人一Npc瞬间头皮发麻。
角落中的拇指姑娘后背一僵,刚刚平复一点的恐惧再次涌了上来,她紧张地环顾四周,声音发颤:
“又……又来了……它们……又来了……”
虞时玖也听到了。
这次的声音不像昨夜门外的哼唱声出现时那么集中和具有针对性,更像是……整个地洞中的背景音?
他想起刚才拇指姑娘说的话。
时间……很长……
难道这属于老田鼠的里,充斥着无数看不见的、依附于泥土和黑暗的小型的只会唱歌的诡怪?
它们白天处于沉睡状态,但当“诱饵”(拇指姑娘)的情绪剧烈波动,它们就会被吵醒?
而此刻被何玲玲他们喊走的老田鼠,会不会一直在利用拇指姑娘和那些“食物”,控制着这些暂时还没露面的东西?
“没事。”
虞时玖将跑过来的拇指姑娘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目光兴奋地扫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它们现在好像只是在‘看着’我们。”
——当然,如果这些东西出来的话很很好。
拇指姑娘再次握紧了他的衣角,就像昨晚一样。
周围那些密密麻麻的窸窣声也渐渐平息下去,仿佛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东西再次蛰伏起来。
拇指姑娘抓着衣角的手也随即放松了一点。
都离开了吗?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