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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狂飙-黄瑶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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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海的天终是亮了。

赵立冬与王秘书的死刑判决书落下时,指导组正命人掘开那截公路,谭思言与陆寒的骸骨裹着水泥碎屑重见天日,而最终,蒋天在过山峰供词里被押上刑场。

阳光像融化的蜜,流淌在洁白的床单上,高晓晨望着天花板,眼神已然枯涸成灰。门轴轻响,

浅蓝裙摆掠过门框的刹那,整间屋子都浸在了熟悉的香气里,少女肌肤透着一碰即碎的薄光,黑发如瀑垂落腰际,

偏那杏眸再不见往日怯弱——清凌凌的,似淬了冰的琉璃,

“坐吧,”他声音沙哑得厉害,

裙角擦过椅面时带起一阵细碎窸窣,露出的脚踝白得晃眼,让人想起博物馆里那些骨瓷,

窗外麻雀突然扑棱棱飞走,他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笑了:

“所以,这十几年,你每分每秒都在策划复仇,是吗?”

“是。”

“我也是你的棋子,是吗?”

沉默漫成海,晓晨忽然伸手想碰她垂落的发梢,却在半空颓然落下,“累不累?”

少女睫毛轻颤,摇头时,一滴泪正巧坠在锁骨窝里,晃啊晃的,像颗价值连城的钻石。

“待会儿我去找安欣自首,”他扯出个难看的笑,“王力的案子,他们迟早会查到的。”

女孩轻轻颔首,随后起身欲走,只留下一句温柔而疏离的:

“保重,”

下一秒,脚步却被沙哑的哽咽截断:“等等。”

她回眸的瞬间,窗外一束光正巧漫过瓷白的颈线,少年满脸泪痕的模样就这样撞进眼底,滚烫的液体顺着他颤抖的下颌砸在雪白被褥上,洇出深色的花。

“要是......”他喉结剧烈滚动,字句像是从肺腑里撕出来的,

“要是你的人生里从来没有我,没有高启强,该多好,那样你就不用活得这么累,不用对谁都笑,不用......”

声音蓦地低下去,化作一声呜咽,“黄瑶,”他忽然轻唤,

“我爱你,”

走廊的风卷着消毒水味扑进来,她转身时发丝扬起,

这一次,再没回头。

-

空气中浮动着焦糖玛奇朵的甜腻,落地窗将两人的身影氤氲成模糊的剪影,

安欣目光描摹着少女瓷白的侧脸,声音放得很轻,像在哄一只易受惊的雀:“高晓晨判了五年。高启强和唐小龙、唐小虎死刑,杨健......十五年。”

黄瑶垂眸,长睫在眼下投落一片阴影,像一潭平静无波的湖水。安欣顿了顿,又补充道:

“黄翠翠那支录音笔里的声音,是临江省原政法委副书记何黎明。昨天已经立案了。”

少女的神色终于有了波动,阳光穿过她微微发抖的唇瓣,将那一抹水色照得惊心动魄,她望向窗外艳阳,一滴泪悬在下颌,将落未落的样子让安欣想起晨露中的白茶花,一阵心疼,

他藏在桌下的手紧了紧,丝绒盒子的边缘硌得掌心发疼,就像他此刻狂跳的心脏。

“瑶瑶......”

“安叔叔,”女孩忽然打断,“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送你!”

“不用啦,再见。”

玻璃门开合的瞬间,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安欣望着那道逐渐步入强光的倩影,第一次发现她瘦得这样厉害——腰肢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却挺得笔直,

他没有料到,这次仓促的告别,竟是他们最后的对白。

暮色如血,监狱的铁栅栏在夕阳下拖出长长的阴影,探视室的玻璃泛着冷光,映出高启强憔悴的轮廓,面色灰败,双鬓已然斑白,昂贵西装换成了深蓝囚服,唯有那双眼仍深不见底。

安欣看着这个曾经叱咤京海的男人,沉默了半晌才开口:

“高启兰申请了三次探视,你都拒绝了。”

高启强嘴角扯出个僵硬的弧度,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抬头,问:

“她呢?”

安欣脊背陡然窜上一阵寒意,他当然知道“她”是谁,正如那天海边,高启强临走前第一眼望的方向。只是他想不通——

为何比起有血缘关系的高启兰,高启强更在意瑶瑶?

他探究看向对面那人,审讯室的灯光惨白,使男人眼底的暗涌无所遁形,那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情愫,深沉、执着,甚至带着几分令人不寒而栗的偏执。

安欣猛地站起,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他不可置信地瞪视高启强,语调因愤怒而发颤:

“你特么是不是疯了?!”

玻璃映出高启强扭曲的倒影,他低笑起来,满是自嘲与悲凉:

“或许吧。”

安欣指节发白,胸口翻涌着惊涛骇浪。想起杨健,他清楚,只怕高启强眼底的痴狂,亦是她精心设计的一环,记忆里那个抱着玩偶的小女孩犹在眼前,心脏像被钝刀反复凌迟。

“她大仇得报,”高启强双眸怅然,“不该来看看杰作吗?”

“你养了她这么多年,却丝毫不了解她,”安欣冷冷道,“她宁愿跟老默在菜市场卖一辈子鱼,也不想用这种方式赢你。”

高启强眼中的光彻底黯淡下来,整个人仿佛塌陷了,顶灯在他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我这两天在想,要是二十年前,旧厂街菜市场,唐小龙唐小虎让我教训徐雷那次,如果我不答应他们,你说,我的人生,黄瑶的人生,会是什么样?”

安欣喉间一阵发紧:

“可惜,没有如果,”

铁门关闭的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蜷缩在椅子上,双眼空洞,像具被抽干灵魂的躯壳,夕阳透过铁窗洒落,将他的鬓角染成血色。

玄关灯光昏黄,安欣将外套随手搭在衣帽架上,修长指节扯松领带,浴室的水汽尚未蒸腾,手机屏幕倏然亮起冷光——

【瑶瑶】

他瞳孔骤缩,莫名有些不安,赶忙解锁指纹:

【我时常在想,如果爸爸没有离世,我或许会真心爱上那个正义的警察叔叔吧,可惜没有如果。

众生皆苦,各自修行,我也在我的旅途上。再见,安叔叔,愿你岁岁无忧,勿念。】

每读一个字,淬毒的银针都顺着血管,扎进安欣的心脏,手机砸在地面发出脆响,他背脊贴着冰冷墙面滑坐下去,泪水模糊了视线,窗外突然下起雨,声音盖过了男人压抑的哽咽。

那个总穿着蓝裙子的女孩,终于消失在京海连绵的雨幕里,走向没有他的新生。

三万英尺高空,舷窗映出黄瑶精致的侧颜,云层如絮掠过,樱唇弯起新月似的恬静的弧度。

识海里响起系统提示音:

“阿纯,原主准备前往投胎了。我会履行承诺、让她再见陈金默。她表达了对你的感谢,最后的心愿,是请你替她多看看这个世界。”

“好,”阿纯在心底应答,眼尾漾开温柔涟漪。

黄瑶的旅程经过凛冽的冰川,黑沙滩浪沫舔舐她脚踝,碎冰折射出棱镜般的光;而后是丹麦,风车在麦浪中缓缓旋转,像童话书里的插页;新港的啤酒沫裹着夕阳,将运河染成蜂蜜色,

而此刻,晨光撕开草原的边际,风卷着草籽掠过她耳畔,极目处,云层在足下翻涌成海,苍茫大地与靛青天际交融成弧线,

她仰首,静望苍穹,唇角微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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