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噗！”“呸呸呸！”
一颗冰雪玉雕的脑袋从一堆草垛后面抬起脖子，还没咳出两口灰尘，一只纤细素手又把他给牢牢按了下去。
“嘘——！”少女蹙眉，一根手指竖在唇前，紧张兮兮地对着少年清止摇了摇头。
清止抿唇，很不赞同小师姐把他拉到这么个灰尘连着泥土，脏乱不堪，还有老鼠从脚边窜过去的土坑。
他最爱干净了，最忍受不了片点脏污。
可眼前的少女一点儿也不在乎，还把头靠在蜘蛛和虫子乱爬的草垛上，十分认真地去听外面的声音。
好不容易少女把脑袋移开，确认外面没有东西追过来，他才忍不住将心中的不服宣之于口。
“大师兄，二师兄他们都被派去了琼枝白雪秘境历练，就我们两个被散养在外面，还要来抓劳什子魅魔，这么低阶的小妖，连毫无灵力的凡人都伤不了，真不知道师尊是怎么想的，明明我才是最想变强的那个，而且我做的功课明明比大师兄他们好多了……
“小师姐，这种小妖，你也太认真了。”
少女听着他的话，葱白莹玉的指尖无意识地点着自己的下巴，正当少年专心致志等她点评时，她忽然靠近了过来。
少年眸光一颤，呼吸立马止住了。
然而淡淡花香只是萦绕鼻尖一瞬，少女就缩回身，在他面前摊开了手掌。
什么东西？
少年低头去看。
一只色彩斑斓的小蜘蛛在少女的手心爬了一圈又一圈，似乎在找方法离开。
清止看得心惊，立马就抓住少女的手，把小蜘蛛挥开。
“小师姐，你疯了？这可是有剧毒的蜘蛛！”
少女一点惊慌的神色都没有，反而发髻向右一倾，歪着头，笑眯眯地冲少年清止眨眼：“是啊，它刚刚在你的头上。”
“……”爱洁的清止终于受不了，一掌挥去，数十道剑气猛地爆发，将草垛炸了个底朝天。
同时，他又疯狂往自己身上丢除尘诀，直到身上一丝不染，他还是隐隐觉得有不知名的小东西在他头发里乱窜。
一直告诫自己一定要宠辱不惊，喜形不形于色的冰霜表情终于开裂，少年胸膛剧烈起伏，一双眼睛染上水光，隐隐透出可怜无助的红色，委屈不已地看着小师姐。
少女被他盯得莫名心虚了一下，赶紧伸手，虚虚半抱着他，一边轻拍他的后脑勺，一边不停地柔声安慰。
在少年看不到的地方，少女慌慌张张地把袖口里另外藏的三只蜘蛛木偶快速丢了开去。
“小师姐请……请你吃阳春面怎么样？这可是凡人境的一绝，逢来必吃，要不要去尝尝？”
清止紧抿住唇，身体还在因为刚才头上的蜘蛛而僵硬，但听到小师姐要请客，他想着平日里小师姐最抠门了，找他借的灵石从来没想过还，他吃她这一顿面也算能回点本，便委屈巴巴地点头同意了。
少女看终于哄好了不经逗的少年，狠狠松了一口气。
桃源斋的桃花酒很出名，十里八乡爱喝酒的人都会来这里打上一坛酒，或者点些小菜，坐在临江边上喝上一小壶。
当然，这里也卖面，阳春面自然也有。
一进门，少女就召来小二点上了一碗阳春面，十壶桃花酒。
清止呆呆坐在高低不平的矮凳上，看着还缺了一角的桃木桌上，一壶又一壶摆满了刻着桃枝的酒壶和被挤到角落里的一碗不大不小的阳春面，莫名觉得好像又被谁欺负了一样，心里更加委屈了。
他忍不住转头去看已经准备痛饮美酒的少女，小小声控诉地喊了一句：“小师姐……”
少女执壶的手一顿，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脸皮变薄了，居然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看得脸颊火辣辣发热，好似自己做了顶顶对不起他的事。
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她立马将所有的酒壶往后挪，然后把那碗看着不怎么样的阳春面推到他的面前，还殷勤地帮他擦拭了一下筷子，顺便贴心地递到了他手里。
嘴巴一咧，露出八颗洁白无瑕的牙齿：“清止师弟，快吃吧，面要趁热吃哦。”
清止其实不大愿意吃这碗看起来油得不行的面，而且他已经辟谷了，实无需受这样的罪，可是看着少女殷切期盼的眼神，他还是握住了他从前绝对不可能触碰的低劣竹筷，夹了面，一口一口屏住呼吸往嘴巴里塞。
这面，果然难吃到他怀疑有人在里面投了毒。
正面容扭曲地努力把粗细不一的面条往胃里咽，一股酒香忽然倾倒在他的面汤里，他愕然抬头，就看到少女拎着酒壶，往他的面碗里倒入了一点桃花酒。
顿时，花香四溢，清腻沁脾。
“再尝尝，真的是一绝哦。”少女弯眉，笑容明媚，红裙随风浮沉，如三月春花。
有什么东西恍然在他心房重重敲击了一下，他突然心乱地不敢再看她，埋头就大口吃面。
带着淡淡酒香的面汤入口，这一次，居然真的很好吃很好吃，好吃到他想再来一碗。
不过这种心跳旖旎的氛围很快就被现实打破，清止再次被眼前的少女给惊得说不出话。
少女歉疚地朝他不停道歉：“抱歉，抱歉，我忘记带凡人境用的金银了，身上一个子都没有，你看，能不能……下次请你？”
“……”
所以，这是要他付钱的意思吗？
可是他也没有带凡人境用的金银啊！
出发前，小师姐明明说好全部准备妥当，什么都不缺，要相信她，不用再检查了，快出发完成任务的！
“唉，看你们穿的人模狗样的，不会是要吃霸王餐吧？告诉你们，我东家这个小店虽然不大，但也是十里八乡有名儿的地界儿，要想赖账，咱们就去衙门走一遭，看看谁的皮厚，遭不遭乡亲们唾弃！”小二看他们迟迟不付饭钱，嬉笑迎客的脸皮立马一板，手里的白布巾差点甩到两人的鼻子上。
清止活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过被人指着鼻子骂老赖的，顿时脸色发胀，通红一片，什么话都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