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宴邪瞪大眼睛，这一次，终于看清了女人的脸。
柳眉星眸，小琼鼻，点朱唇。
气质温婉，容貌清丽。
原来，这就是他娘亲和惠公主。
原来，娘这些年一直没离开过他，一直在默默守护他。
宴邪勾起唇角，朝女人伸出手：“娘，带我……回家……”
回到那个，他从未拥有过，却一直奢望了许久的……家。
温热的血，溅了棉棉满脸满身。
小家伙稚嫩的身子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砰！”
宴邪的身体轰然倒下，胸口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鲜血迅速在雨水中蔓延开来。
刺目的红，灼痛了棉棉蓄满泪的眼。
“宴邪哥哥！！！！”
棉棉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跪下去想要扶起宴邪，却只触碰到他越来越冰冷的身体。
浓重的血腥气充斥四周，熏得她几近作呕。
小家伙哭着将宴邪扶起：“宴邪哥哥，你怎么这么傻？”
“棉棉今日注定是要死的，你白白断送自己的命干什么？”
“傻子！真是个傻子！！！”
“咯吱。”
一声轻微的、骨节错位的声响，在小家伙悲伤的哭喊声中，显得格外突兀。
是厉瑾寒。
他动了动脖子，缓缓低头，看向棉棉。
他脸上溅到的血迹已经半干，在他冷峻的脸上，勾勒出妖异又恐怖的纹路。
小东西。
他想，面前这个小小的女孩真可怜，就像个小东西一样，那么小，那么无助，那么可怜。
她哭起来时，真让人怜惜。
竟然连他，都生出了一丝不忍。
吴清昇激动的看着这一幕：“快！厉瑾寒！趁现在，杀了她！！！”
宴邪那个没用的废物！
居然在淋了药雨后恢复了意识，还帮厉棉棉挡了一剑！
可那又如何？
他有厉瑾寒这张底牌在。
他被自己用鬼虫洗髓练骨，连药雨都对他无效！
厉瑾寒冷着脸，紧握长剑，再次朝棉棉刺去！
这一次，棉棉不再被动，而是主动出击。
她本想等献祭完成后，再杀了夷老。
可现在她忍不了了！
她必须先杀了夷老，为宴邪报仇！
小家伙纯澈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熊熊怒火，眼里满是对夷老的杀意。
她小拳头攥得死紧，猛地朝夷老扑过来。
“死泥鳅！是你逼棉棉的！！！！”
小家伙飞到半空，直接凌空画符。
“天罗地网，如化利箭！”
“万物皆破，去！”
咻的一声。
棉棉小小的身体幻化为一支利箭，箭头带着金色的功德之光，直直射进夷老胸口，穿心而过。
“唔！”夷老意料未及，闷哼一声，捂着胸口，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东方月曦趁这个机会，立马飞身逃到安全地带。
夷老后退了几步才站定，捂着胸口的窟窿洞，怒瞪着棉棉。
“死小鬼！你竟然搞偷袭！”
棉棉眯了眯漂亮的眼睛，垂眸看着一眼他脚下，眸光微闪。
“哼！杀你这种畜生不如的老东西，不需要光明正大！”
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声音，却带着彻骨的寒意。
她没有去看急的在原地磨爪子的咪咪，也没有去看身后的厉瑾寒。
她直视着夷老，径直朝他走去。
“吴清昇，你生在大楚，长在大楚，却在死后甘愿堕入鬼界，沦为鬼界的走狗，此为一罪。”
棉棉伸出沾着血的小手指，冷冷指着他。
“而后，你又化名为夷老，洗去爹爹的记忆，给他下咒，控制他，让他替你杀人，此为二罪！”
“你害死了小七哥哥，害死了宴邪哥哥，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老百姓，你的罪行，简直是罄竹难书！”
棉棉走到夷老面前，小手凌空变出金钱剑，冷冷看着他，眼底杀意迸现：“你罪无可赦，罪该万死……唔！”
“噗——”
利刃刺入身体的声音，猛地将小家伙的声音打断。
棉棉缓缓低头，看着那把从后背穿透胸口的刀刃，呆愣了一秒，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缓缓转头，看向身后面无表情的男人，半晌，才颤声道：“爹……爹？”
厉瑾寒面无表情的抽出剑，眼里毫无情绪。
他只知道，自己完成了夷老的指令。
任务完成，他便不会再拔剑杀人。
可当剑从棉棉身体里抽出来的时候，他的心，竟然跟着猛烈一抽。
厉瑾寒低下头，呆呆的看着自己心口。
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痛？
为什么？
吧嗒一声。
有眼泪落下，落在他染了血的剑刃上。
厉瑾寒眸光空洞的抬起头，茫然的看着前方。
这是……眼泪吗？
他哭了？
为什么要哭？
为什么心口如此痛？
为什么杀了他要杀的人之后，他心里没有半点杀戮的痛快？
夷老也没想到，厉瑾寒会如此顺利的杀了厉棉棉。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厉棉棉到了这时候，竟然还对厉瑾寒毫不设防，拿后背对着他。
他呆愣了片刻，直到棉棉嘴角大口溢出鲜血，小小的身子因撑不住而倒下去的时候，这才猛然回神，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厉棉棉，想杀我？做梦去吧你！吾乃不死之身！你以为刺穿吾的胸口，吾就会死吗?这具身体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是一具死尸了，你杀不死我的！”
“对了，死在你亲爹手上的滋味如何？”
“哈哈哈！痛苦吗？怨恨吗？那就对了！”
“吾就是要让你们厉氏家族的人，不得好死！不得善终！！！”
棉棉跌坐在地，捂着胸口，对吴清昇的话置若罔闻。
小家伙抬起头，眼里噙着泪，不舍的看着厉瑾寒。
“爹爹，棉棉痛......帮棉棉呼呼，好……不好？”
厉瑾寒呆滞的看向她，眸光剧烈挣扎。
他死死捏着剑刃，身体剧烈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紧绷的唇，终于缓缓开启，声音沙哑而又干涩：“你……是谁？”
话音一出，在场人全都震惊了。
夷老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错愕道：“不……这不可能！”
厉瑾寒竟然……又恢复了一丝意识，有了自己的思想！
他竟然再一次逃出了自己的掌控！
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