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石桌石凳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尘，谢扶光用了两个清洁术才清理干净。
看样子裴如风并不经常招待客人。
他们坐下不久，就有人闯了进来。
“裴师兄，听说你家里来人看你了，怎么没告诉我一声，去山下酒楼吃……”
孙起推门进来，正好跟谢扶光他们大眼瞪小眼。
来人看着很眼熟，谢扶光想起来他们之前在逍遥秘境见过一面，于是朝他招了招手，“好久不见。”
“你、你们……”
孙起一脸震惊的指着他们，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你们为什么在飘渺宗！”
说完又往旁边看了看，没有熟悉的身影，他哆哆嗦嗦拔出剑，说话尾音已经带了尖锐的哭腔，“你们把裴师兄杀了？”
谢扶光一脸黑线，“在你心中，我们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吗？”
“你们把我按在地上群殴，能是什么好人？”
最后还敲诈了林枕安一万灵石。
孙起思索片刻，他之前打不过他们，现在估计还是打不过，他得先跑出去，给长老们通风报信。
“不——唔！”
他刚要呼救，就被一张符纸封住了嘴巴，抬起的腿也被符链绑住，身形不稳，摔在了地上。
裴如林用符链慢慢把他拉了回来。
孙起在地上转过身，惊恐的看着他们。
谢扶光蹲到他面前，“没记错的话，你叫孙起是吧，讲点道理啊，当时明明是你先挑衅我们的。”
孙起摇摇头，根本听不进他们说话。
谢扶光只好让他就这样躺在地上等裴如风回来解释。
只是裴如风拿糕点拿的好慢，半个小时了还没有回来。
谢扶光他们又等了一刻钟，才等到裴如风端着糕点回来。
裴如风一进来就看见了地上被捆成粽子的孙起在朝他呜呜叫。
他赶紧把糕点放下，边给孙起解绑，边向谢扶光问道，“怎么回事，怎么把他绑起来了？”
谢扶光挠了挠头，“他对我们有点误会，大喊大叫的，我们怕他惊扰了飘渺宗的长老，只好先将他绑住。”
孙起被揭开嘴上的符纸后，立马质问裴如风，“你怎么能跟凌然派的人混在一起，还把他们带上山，我要告诉我爷爷去！”
裴如风闻言只好将封口符又贴了回去，“还是先委屈你一段时间吧。”
“唔唔！”
孙起被裴如风拖进房间里关了起来。
“他爷爷是？”
“我们飘渺宗的六长老。”裴如风从盘子里拿了一个糕点，给正在院子里挖土的小孩送过去。
谢扶光目光落在盘子里的糕点上，很精致的花朵造型，闻起来甜香，吃起来软糯。
“飘渺宗的糕点竟然还挺好吃的。”
明月点头附和，倒是裴如林吃得十分安静。
“不是飘渺宗的糕点，是凤城的凤花糕。”
他们在凤城没有吃到的凤花糕，没想到机缘巧合，竟然在飘渺宗吃到了。
谢扶光看向院子里的裴如风，又瞟了眼旁边的裴如林，他们兄弟两个从昨天见面到现在，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裴如林，糕点好吃吗？”
裴如林又咬了一口糕点，含糊不清，“还行吧。”
谢扶光朝前面的人喊了一声，“裴如风，我们都觉得糕点很好吃，裴如林觉得特别好吃。”
裴如风背影僵硬了一下，坐在谢扶光旁边的裴如林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巴。
“你在瞎说什么呢？”
谢扶光挣开他的束缚，反问道，“我真的瞎说了吗？”
裴如林没回答，谢扶光站起来走到裴如风旁边，小孩一手拿着糕点，一手在用木棍挖蚂蚁洞，倒是让谢扶光想起一段久远的回忆。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你。”
谢扶光突然开口，裴如风看向他，不知道他想问什么问题。
“裴如林小时候也挖过蚂蚁洞，当时君来峰弟子居所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在院子里练完剑，看到了地上的蚂蚁，然后用剑挖开了蚂蚁洞，开始数蚂蚁。”
“数到第一百只的时候，他跳了一个很奇怪的舞蹈，然后又将蚂蚁洞填了回去，我一直很好奇这是什么仪式，但又不敢问他，想着你应该会知道。”
谢扶光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他当时躲在树上睡觉，醒来后就看到了这么一副古古怪怪的场景，一直等裴如林离开，他才从树上下来。
裴如风神情微怔，“是一个哄小孩的把戏。”
当时他要和母亲回外祖父家住几天，裴如林知道后一直追着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很快就回来。
裴如林又问很快是多快？
他也是个孩子，想了一下回，很快就是很快。
裴如林听完后依旧赖在他身边，“要是我想跟哥哥一起玩，哥哥还没回来怎么办？”
裴如风抓耳挠腮，觉得裴如林的问题好多，他看到地上的蚂蚁，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那你就告诉蚂蚁，蚂蚁会跑过来告诉我，我一看到蚂蚁就知道你想我了，会马上回来的，来，我跟你讲怎么和蚂蚁沟通，你要先数一百只蚂蚁……”
原来他还对裴如林说过这种事。
曾经被他厌弃的记忆，再次鲜活起来。
裴如风回头看过去，正好和裴如林的视线对上，裴如林飞快移开目光，手足无措的翻找着什么东西。
他直接走到了裴如林跟前，说了他们见面之后的第一句话，“裴如林，要不要数蚂蚁，数一百只。”
裴如林慌忙站起来，“我……”
明月悄悄溜到了谢扶光身边，“你说了什么，他们怎么也要去挖蚂蚁洞？”
谢扶光手指蹭蹭下巴，“可能这是他们家族古老的仪式吧。”
裴如风找到一个木棍折成两段，分给了裴如林。
“裴如林，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我只是无法接受，我所看重的家庭一开始就是假的。”
裴如林疑惑的看向他。
裴如风已经蹲下来去找蚂蚁洞了，“我母亲死后，我才知道父亲喜欢的人不是我的母亲，而是你母亲，只不过他需要外祖父的帮助，才娶了母亲。”
“他从未爱过母亲，处处提防着母亲，对你们冷落也不过是为了保护你们。”
“我在那时无法确定是不是他们合谋杀死我的母亲。”
说到这，裴如风停顿了一下，“我那时是真的想杀死你母亲的。”
“直到前段时间凤城出事，外祖父来了信，他说母亲当年的病很有可能是中了蜘蛛精的毒。”
“但我一直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我一看到你，就会想到母亲得到的爱是假的，我得到的爱也是假的，我所谓的家只是为了给你们的家让步的。”
“小时候总觉得你可怜，结果发现最可怜的是我自己。”
裴如风挖开了一个蚂蚁洞，数到了一百只蚂蚁后，跳了几个奇怪的动作，然后转向了裴如林。
“裴如林，对不起，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裴如林从未听说过这些事，他只好像小时候一样抱住他，“没关系的哥，都过去了。”
谢扶光朝他们喊了几声，“裴如风，我听到屋子里有动静，要不要看看孙起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