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不同意呢？”
楚瑾岚很随意：“不同意便罢了，毕竟只是杜飞宇希望的。”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楚瑾岚望向贤妃，嘴角勾勒出笑：“不同意的话，想必杜飞宇也不会同我们合作，我自然不会在天牢中给予他优待，至于他的结局，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贤妃的指甲在手中勒出痕迹，仿佛下一秒便要将桌上的物件朝着楚瑾岚砸去，但她陡然松开手：“看诊想必不应当有外人在吧。”
“自然。”楚瑾岚站起身，款款离去。
红色身影逐渐远离，贤妃将目光看向青色衣衫的丫鬟身上，冷声道：“不是要问诊吗？”
“是。”安九上前为其把脉，中途并没有说其他话。
随着时间的流逝，安九的眉头皱的愈发紧了。
贤妃见状，嗤笑一声：“这是作何表情？生怕我死了以后没有办法再找杜飞宇谈判？”
安九道：“娘娘身子亏空严重，再加上郁结于心，属实不算好。”
贤妃轻飘飘地收回手，撑着脑袋，语气中略带嘲讽：“那又怎样？人最后的归途不都是死亡吗......”
最后一句声音很低，似乎是对着安九说的，但更像是对自己说。
安九道：“但现在还没有到死亡那一步。”
贤妃冷“哼”一声：“你是想说什么世间美好吗？这番话倒是有不少的医生对我说过。你不用将心思放在我身上了，杜飞宇自己肯定有办法从天牢中出来，现如今不过是想借他自己威胁我而已。”
安九看着贤妃面容上隐隐透露着的恼意，有些犹豫地开口说道：“......你好像已经被威胁住了。”
“......”
贤妃有点搞不懂了，正常人不都是看破不说破的吗？现在她还能留她在这不就是她被拿捏住的表现了，至于这么明白的说出来了吗？贤妃都有点怀疑安九是故意的了，但一看，安九脸上全是真诚，贤妃刚想吐露出嘴的话全都堵在喉咙眼了。
贤妃最后无奈的说道：“你是真傻还是装的啊。”
安九一本正经地说道：“家中兄弟总是劝我少说话。”
贤妃来了点兴趣：“为何？”
安九道：“他们说我说话的时候容易得罪人。”
家中兄弟指的便是暗卫首领的其他九个人，最开始她在被选拔出来之前，与周围的人都是竞争对手，也就没怎么说过话，可当了首领后，便与另外九个人交流了多了起来，但好像每一次开口后，都会来一番较量，结果都是他们被她打趴而结束。但随着相处，他们也都明白了她的性子，也就没有再有什么争执了，只是会劝她少说点话。
贤妃笑了出来：“他们倒是没说错。”
安九脸上露出几分迷茫。
贤妃脸上的笑意不减，似乎是找到什么有趣的玩具，细细打量着安九“仔细瞧来，你长得确实不错，和贵妃娘娘竟然有几分相似。”
......
楚瑾岚坐在庭院中，闭着眼睛享受着日光，一旁的丫鬟打着扇，听着隐隐从房间中传来的笑声，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
“安九她说话没什么顾忌，平日里对外界的言语也不敏感，怎么可能劝说得了贤妃娘娘？我看现在应当让安九先学习一番，多点储备，否则迟早会有大麻烦的！”妙安绕着楚瑾岚，嘴里叭叭个不停。
楚瑾岚将折扇一开，挡在自己面前，不想面对这个像蚊子一样嗡嗡嗡个没完的妙安。
“主子，我知道您因为贵妃娘娘，所以对安九多了几分宽容，但日后怎么办？她迟早有一天会恢复身份，然后自己面对皇宫中的肮脏事，现在你帮着她逃避，日后呢？”
楚瑾岚听着心烦，猛然坐起了身，脸上挂着虚假的笑：“首先，安九日后即便是恢复了身份，我到那时也会跟在她的身边，安九别的不说，但至少很听话。”
妙安一下子愣住了。
“其次，你算出来的天命之女只是拯患救难，并不是未来的帝王，安九也没有学习的天赋，所以你打算教的什么帝王之术对安九来说并不合适。”
妙安眨巴眨巴眼，这个糟老头子竟然有几分......萌？
“最后，贤妃这人防备心很重，但凡是个正常人，她都会防备几分，但安九不一样。”楚瑾岚极其恶劣的吐露出剩下的话：“说的好听点，那叫纯真，说的不好听的，那是傻子。我也没想到，从暗卫营里出来的还有这样的人。”
一时间，世界都安静了。
良久后，只听妙安开口道：“主子，我没想到你人竟然还不错。”
楚瑾岚皱起眉：“嗯?”
妙安说起来竟然还有几分感动：“要是像皇上听见我唠叨，直接让我滚了，但你竟然还对着我笑。”
楚瑾岚听完，直接一个白眼翻了过去，躺了回去。
果然不能让安九跟着妙安多混，以后指不定会傻成什么样子。
现实果然如同楚瑾岚猜想的一样，贤妃对安九的确很感兴趣。
“你说你小时候是被人捡回去的？”
安九点头：“我家乡那边发生大旱，我被人强掳了去，后来有人拼死救了我，然后被将军府的管家看到后，便一直留了下来。”
贤妃眉头轻蹙：“大旱的时候掳一个小娃娃作甚？”
安九道：“那时缺粮，就连树皮也被扒了个干净，最后什么办法，只能吃人了。”
贤妃目露震惊，看向安九，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贤妃好像隐隐看到安九脸上的血迹，原本还娇美的容颜此时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贤妃倒不觉得害怕，因为自己也深陷其中。
房间内一片寂静，安九倒不觉得有什么，她向来都是别人问一句答一句，对周遭的氛围和环境像是天生的不敏感。
贤妃陡然问道：“那你后来有报复回去吗？赵将军应当看不惯这样的事情。”
安九原本还没意识到贤妃问的是什么意思，但看到她神情中的不忍与心疼，心脏不知道为什么猛然跳了两下，她摇了摇头。
“为什么？”倘若不看她的表情，她似乎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可或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内心的波澜。
安九道：“后来听说他们死了。”
“死了怎么够？”贤妃的情绪陡然激动了起来：“那些畜生！生来便不配为人！死亡对他们来说只是解脱，对他们来说是赏赐！他们应当好好活着！尝遍这世间所有的痛苦！”
安九愣了愣，抬起手，轻拭她的眼角：“你哭了......为什么？”
“我......哭了？”贤妃眼角落下一滴泪，但她的表情很茫然，像是刚从激烈的情绪中挣脱出来的疲惫。
在院中的楚瑾岚听见贤妃的吼叫，心里猛然一跳，但看到暗一仍旧呆在树上盯着屋内情况的样子，稍稍安心。
“娘娘......”
贤妃闭上眼，缓了缓情绪，说道：“抱歉。既然今日看诊完了，那便走吧。”
“......是。”
安九走到门口，看了一眼贤妃疲惫的姿态，犹豫地说道：“因为我遇到了很多对我好的人，我不想因为那两个人而去破坏现在的生活。”
“那救你的那个人怎么办？”
“他救我是受了别人的吩咐，倘若没有那两个要吃我的人，他或许会主动将自己割了来喂养我。”
倘若一个人真的能为了另一个人去死，那么他所求的必定不是让对方怀揣着恨意去折磨自己。
“啪嗒”
门再次被关上，屋内仅剩贤妃一人。
良久后，贤妃略带嘲讽的呢喃道：“原本以为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倒不成想你才是最为通透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