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台的天空很少有真正澄澈的时候，阴云和雾霾常常都笼罩着这座城市。
而在下方的十字路口中，密密麻麻的人群正堵满了街道，一眼望不到头，正在缓慢地涌动着。
这些人穿着五花八门，工装、旧夹克、廉价的合成纤维外套，其中还有一些奇装异服的，是活跃在江台的义警。
他们手中举着的标语牌也各有不同，“支持法案”“我们要生存权”“企业监管刻不容缓”，一些手绘的牌子上还画着简化的基金会徽记或机械哥斯拉的轮廓。
人群的年龄性别各有不同，以中青年为主，间或夹杂着一些神情激动的老人，外表看上去除去不少人在手臂上绑着的红头巾之外，基本没有什么共同点。
少部分看上去像是自发组织者的人，正拿着大喇叭在大声喊着口号，还有一部分人有组织地穿着自制的、印有口号的简易外套。
陈辰拉着纪之瑶，像两条滑溜的鱼，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人群中。
他们穿着的就是日常的衣服外面罩了个连帽的外套，帽檐压得很低，纪之瑶也干脆就没有戴眼镜——她根本没有近视眼，平时戴眼镜单纯是装饰。
这外套是从基金会弄来的，没什么别的特别功能，主要就是能防刺加上一定程度的防弹，然后就是帽子上可以拉下来一个面罩，用于防范各种有毒和刺激性的气体。
这对于两人来说作用不大，但是以防万一。
“好多人啊。”陈辰低声说了一句，“这要找人不好找。”
“别说找人了，不打起来就不错了。”纪之瑶也是轻跳了一下跳到陈辰的背上，双手箍着他的脖子越过人群向前看去，就见在这条街道的另一头，还有一大群人从另一边过来。
那群人的规模稍小，但是气势也不遑多让，他们举着的牌子上面写的是类似“自由企业”“拒绝暴力垄断”“基金会滚出江台”等等口号，他们看起来更年轻化，穿着打扮也要更加得体时尚，不仅标语牌制作得更精良，甚至有货车跟随，车身侧面贴着显示屏，滚动播放着之前仓库焚烧、商店被砸的新闻画面剪辑。
这些货车被停在各处，加上一些类似栏杆之类的阻碍物，将路面拦了个严严实实。
其中还有一张秃头的中年男人的漫画脸——这个男人是最近一个在社交媒体上明确表示支持基金会的市议员，然后前两天的凌晨他妻子带着人手和摄像机在一家妓院的床上找到了一丝不挂的他。
这位议员坚持表示他为人刚正不阿，是被企业给陷害了，然后他的脸就出现在了社交媒体上。
有游行队伍，自然也会有反游行队伍——这些天持续不断地大规模游行引起了不少市民的反感，这些人大多是上城区的白领，或者居住在滨海区的高级公寓中，或者就是现在所在区域的居民。
他们原本并没有太受到之前真人之国的影响，但是游行队伍发出的噪音，还有和警察冲突中随意投掷的催泪弹、燃烧瓶和烟花，以及妨碍一些企业的运营都切实地破坏了他们原本的生活。
对他们来说，这些游行的队伍才是破坏他们生活的暴徒。
两股人潮隔着一条街道互相对峙，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和灰尘味，叫骂声、口号声、扩音器的杂音混杂在一起，一台汽车正被火焰包裹而熊熊燃烧着，路边的商店早已紧闭大门，卷帘门上布满了新旧不一的涂鸦和撞击痕迹。
但比较异常的是，并没有警察出现在这里，也没有见到企业的安保部队，只有数不清的无人机在头顶飞来飞去。
“感觉这里少说得有十万人。”
陈辰的目光扫过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稍微掂了掂背后的纪之瑶。
“这么多人里面找几个藏起来的，确实是有些为难人了。”他说道。
“常规的办法肯定不行，要么靠运气……”纪之瑶嘀咕着，从陈辰的背上滑了下来，也是一脸苦恼。
这里有不少人都戴着口罩和面罩，之前警察使用催泪瓦斯的举动让他们的这种行为也变得理所当然，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而这就使得正常在高空进行拍摄，然后进行图像识别找人的方法变得不再可行了。
像是阿杰这种人，他们的身份在居民档案库里是肯定找不到的，搜索全市监控的工作还在做，但是不知道多久才能有结果，现在的问题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等。
实际上两人理所当然地就想到了那个方法——钓鱼。
之前那个被抓的，就是因为表现地就像是一个容易被鼓动闹事的激进分子，然后才会被盯上，拉去背黑锅，利用同样的方法，自然也会有能被盯上的机会……也确实只是有这么个机会而已。
毕竟这里这么多人，激进分子可不要太多。
而且在这里活动的也肯定不止有阿杰这一伙人，要是被其他人找上了，怎么才能分辨是过来拉人头的还是真情流露也是一个问题。
然后还有一点，是在这里活动的还不只有陈辰他们。
最近闹事的人有不少，茹枫手里有一大堆的名单，也分别都派了不同的人去追捕，如果看到有名单上的，陈辰也会和其他人分享情报……当然，这些人里面有不少都想到了用钓鱼的方法来找人，不过这样就有一个问题。
——他们本身就成了闹事煽动的那一部分了。
所以纪之瑶不太想要用这种办法，到时候情况失控，怕是会有不少的死伤。
不过陈辰是觉得，现在的情况不失控已经不可能了。
光是他看到的，就有不少人的身上藏了枪械和刀具，棍棒之类更是不少，不管这些人是被煽动了，还是来煽动别人的，今天既然已经有这么多人聚集在了这里，而警察却还没有来，某种程度上已经可以证明，这里必然会起一场骚乱……或者说，暴动。
陈辰认为现在更应该去想如果真的有人开了第一枪，该如何阻止事态继续恶化下去。
当然，这些骚乱的组织者也是需要抓的，为此他需要一个更加激进的手段。
所以他在事前，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让茹枫支援他的计划。
“……你真要这样搞？”纪之瑶皱着眉头看向陈辰。
陈辰则是耸了耸肩，他看向队伍的最前方，那边的人已经举起了盾牌，同时将各种类似啤酒瓶、饮料罐和砖头作为武器朝着对方的方向投掷过去。
现场态势显然已经一触即发。
“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吧。”陈辰有些无奈地瘫了下手，一只手上拿着手机，将一个消息发送了出去。
正在后方的茹枫听到手机响了一下，也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一定要这么搞吗？”
虽然这样自言自语着，但现在已经不是犹豫的时候了。
她立即拿起手机，将这个消息传达了下去。
仅仅等待了不到五秒钟——
轰！
一声如雷鸣般的爆炸声，不知道从哪里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