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的恐怖波动如潮水缓缓退去。
令人窒息的神威与圣辉逐渐敛没。
破碎的虚空在天地法则的治愈下慢慢弥合。
只留下一片狼藉的能量余烬,证明方才那场关乎种族存亡的惊世之战。
三道略显黯淡的流星自九天落下,回归凌霄城,正是佛陀、文圣与祖天师。
三位圣人的气息不复先前圆融。
祖天师道袍上的道韵湮灭了许多。
佛陀的袈裟边缘沾染了难以忽视的晦暗,文圣的衣冠也光华内敛。
他们显然消耗巨大,甚至可能受了些不为人知的暗伤。
至于最终是付出了某种代价换取了停战,还是展现了足以让三神忌惮、不愿生死相搏的底牌,亦或两者皆有之,三位圣人并未多言。
至少拼生死的九境之战,还未出现过。
回归主殿,三位圣人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被道袍老者搀扶的林渊身上。
“善。”
佛陀率先开口,只一字,但仿佛带着涤荡伤痛的力量,之前温和精纯的法力已渡入林渊体内,此刻佛言抚平了他翻腾的气血与受损的经脉。
文圣微微颔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许:
“临危不惧,擎天一印,护持同道,壮哉,壮哉。”
祖天师屈指一弹,一枚龙眼大小、紫气氤氲的丹药就飞至林渊面前。
“服下吧,你的金刚光明藏虽已大成,但终究难挡九境攻势,趁早修复。”
三位圣人亲自出手赠药嘉许,此等殊荣,让殿内所有强者目光羡慕地聚焦于林渊。
羡慕、钦佩,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慨叹。
就是没有嫉妒。
若没有他及时挺身而出,时局,真就不好说了。
凌天侯站在人群稍后处,看着被圣人光芒笼罩的林渊,心中轻叹一气。
是他老了。
还是没有了这地界之人的锐气?
论天赋、出身,作为飞升者子嗣,绝不会比这北境新王差,作为三圣同时的记名弟子,他的老师更是比他强得多。
可为什么,方才却犹豫了呢。
林渊伤势渐定,气息趋于平缓,三位圣人挥退了其余人等,只留下寥寥数位核心,以及新晋拥有话语权的林渊。
殿内气氛肃穆。
祖天师开门见山,“时隔多年,今日诸位都已见识天神之威,有何感想?”
其余诸强,略显沉默。
由于地界出了个大景皇祖,天神忌惮妖族道统寂灭,已经多年没有挑起天界战争了。
如今,随着他飞升了,地界没了掣肘,大道至强者的威压重新压在心头。
林渊喟叹,“大道漫漫,征程未止,晚辈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本以为晋级双八境后期,大成金刚光明藏更是相助肉身抵达巅峰,还有道门儒门双雷、灵宝傍身,已有足够底气了,没想到……
祖天师看他,轻轻点了点头。
年轻人吃些挫折,未尝是坏事。
就不告诉他,能接肉身九境一击已是不俗了。
林渊询问妖族具体根脚。
文圣开口,语气带着追忆的厚重与苍茫:“妖族非此界生民,它们自天外而来,形态、力量体系,皆与我等迥异。”
“远古时期,天界尚有诸多先民,亦有早于我等三教强者飞升的先贤,妖族降临,掀起浩劫,将彼时天界之民斩尽杀绝,我三人亦是于那场浩劫中后期方陆续飞升,联手于这残破天地间,勉力建起凌霄城,为人族争得一隅存续之地。”
林渊猜到妖族势大,未想到天界竟是这样的历史。
手段之酷烈,竟然将原住民屠戮殆尽……
天界的无尽汪洋,破碎陆地,果然并非天生如此。
祖天师道:“如今的天界,广袤天空、无尽汪洋,十之六七皆在妖族掌控之下,它们下了先手,又根基深厚,个体强横,难以重新夺回。”
“不过,倒也不必过于忧心,人族亦有坚韧之处,便是强者诞生速度,以及对遗迹的探索与继承。”
“遗迹?”林渊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正是。”佛陀解释道:
“那些陨落于妖族之手的远古先贤,不甘神魂被妖族抽取炼化,部分选择坐化兵解,于坐化之地布下禁制,将一身传承、感悟、力量封存于天险与陵墓之中,遂成了遗迹,每隔漫长岁月,便会因缘际会自行开启。”
“因遗迹乃人族先贤所留,自行排斥妖族,唯有我族方可进入获取机缘。”
“但此次……迫于形势,我等不得不做出让步,让出一半名额,允妖族进入。”
殿内几位核心强者,包括林渊身旁那位道袍老者,脸色都显得不太好看。
原来方才那场大战博弈的结果,是这份让步。
文圣道:“此次将开的遗迹,名为玄黄古境,规模超越以往,预兆早在十年前便显。”
“你初至天界立下大功,又身负多方神通,此次便由你领队,率部分强者进入古境,寻求进步机缘吧。”
“危险应该不大,却是要防范妖族。”
祖天师伸出三根手指,“以往的探索者都有三个任务,你也不例外;”
“一,尽可能获取先贤遗泽,增强自身与人族实力;二,警惕妖族,它们必不安分,严防其破坏与袭杀,若有可能尽量杀敌;三……”
祖天师的目光望向殿外虚空,带着一丝慨叹,用上了传音:
“古境开启,动静非凡,其气息或能穿透层层空间壁垒,感应到一些迷失或隐匿的通道,你的父亲魏王,大天师,乃至康王,飞升后皆不知所踪,应是迷失,或在某处蛰伏。
“若他们能被古境气息吸引,尽量找到他们,另外天空、海洋都被封锁,尝试是否另有出路,去到天外。”
父亲……大天师……皇祖……
林渊闻言,脸色郑重。
天界的人族形势已艰难至此,需要依靠遗迹开启的动静来寻找可能存在的生路。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波澜,沉声道:“晚辈定当尽力。”
凌天侯在听到由他带队时,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捏了捏拳,终是沉默地将头更低下去一分,将所有情绪掩藏在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