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徐参将和交趾方面的统兵大将军李常杰经常书信往来，是吧？”
顾廷烨双手交叉放在下颚，一副笑眯眯的神情注视对方。
瞬间，所有到会人物纷纷侧首，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一直装死的徐百祥。
“顾帅这是...这是什么意思...末将不太明白。”
徐百祥脸色一白，用力扯出一丝笑容，让自己不显得那么紧张突兀。
“看来我们的徐参将还是很有心理建设的，不错，大心脏，也不枉让咱们得韩相如此惦念。”
顾廷烨摆摆手，身后的永曾捧着一堆书信，摔在徐百祥的脚下。
“这...这是...”
徐百祥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壮着胆子询问。
“你写给李常杰的信，难道都忘了？”
“要知道这可是苏知州费了好大劲，才在边关堵到的。”
“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啊，不过一介落榜书生，竟然心比天高，妄图卖国求荣。”
“可惜了，你不是张元，我们也不是当初庸碌的朝臣。”
“怎么样？需要本帅接着讲讲你的下场吗？”
顾廷烨的话彻底让徐百祥死了心，只见他摇晃着身子，缓缓跪地抓起那些书信。
“我屡试不第，全因朝堂皆是汝等相互串联之辈掌控！”
“什么新政，什么改革，都是你们这帮既得利益者的说辞罢了！”
“在你们眼中这整个天下都能变成你们的政绩和功劳而已，何曾真正有过爱民如子的时候！”
徐百祥阴沉毒辣的语气毫不掩饰，眼神森寒的从上首的顾廷烨，缓缓扫视到下方的赵卨、李宪、燕达、王恩、章楶、沈起、刘彝等人。
他们的祖上，哪一家不是出过高官勋爵的显门大户，他们和前唐时期那些寄生在国家的世族有什么区别？！
无非是换了另一波人取而代之罢了，再过千百年之后，这个世道还是如此，从不曾变。
徐百祥的话让众人眉头微皱，虽然他是个卖主求荣人渣败类，但却很难否定对方这些话的正确性。
只不过能看清世道是一回事儿，能否一直保持初心，用尽全力去改变这个‘操蛋’的世道，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为什么韩明和王介甫二人虽然刨了不少祖宗之法，动了不少士人的根基，让保守派骂了许多年，但是关上门来，很多人还是忍不住赞叹对方的行事为人呢？
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点：舍己为苍生！
他们从来不在乎个人荣辱，只有一点会让他们午夜难眠，那就是——国家和民族！
他们看的是百年、千年之后的未来，而不是局限于眼前的蝇营狗苟。
他们想的简单而又复杂——国家和民族怎么向好发展。
坐到他们那个位置，完全可以更轻松的享受。
但是圣贤的教导和祖先的血脉传承，告诉了同他们一样的人，奋起改变比起浑浑噩噩更让人觉得舒心。
华夏民族最为看重什么？
生命？
爱情？
自由？
名声？
。。。。。。
不，他们更看重“传承”，因为有了“传承”，就有了一切，有了能够发展的基石。
从古至今的无数先贤，他们的终极梦想就是将这个天下和苍生‘传承’下去，永不消亡！！！
可惜徐百祥作为一介读书人，读懂了天下苍生，读不懂先贤圣言。
“天下苍生是天下苍生，你可以是他们的其中一个，却不能借着为他们好的名义，来伤害他们。”
“你口中百姓如奴隶的时代正在消亡，新时代正在降临，只不过你不愿意开眼看看罢了。”
“徐百祥，你没必要觉得英雄气短，因为你压根就不是什么英雄。”
章楶作为官宦世家出身，祖父章频，曾任侍御史时，触犯章献太后刘娥，而被黜官。
叔父章得象仅仅是在为相期间，对范希文、韩章等人推行改革持缄默态度，就被御史孙抗以久居相位“无所建明”而弹劾。
他们那时候的政治权力斗争之剧烈，简直是骇人听闻。
如今的时代确实相较以往强了很多，说一句治世不为过。
只不过很多人还不满意，他们赶不上这个时代洪流而被落下，就认为整个天下的百姓都如他们一般倒霉悲催。
这个世界从不因为某一个人而停下脚步，即便没有当权者的推动，历史的洪流大势也会不断前进。
“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
章楶的最后一句话落地，徐百祥低着头哈哈大笑，笑的连眼泪都缓缓流出。
“将他压下去，三日后，斩首祭旗，出兵交趾——！”
顾廷烨猛地拍了一下桌案，宣判了徐百祥的结局。
大宋熙宁三年十二月初，大宋朝廷全国宣发出兵交趾的明旨，其中细数自仁宗末年以来，交趾李朝对大宋边境的入侵，包括对于周边国家的侵略和屠杀。
并强硬表述了宋廷的立场和接下来的出兵，乃是顺天应人，合该交趾灭国！
此敕谕的发出，先是让全国百姓有些疑惑，然后就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毕竟如今的战争，再也不需要他们进行什么服徭役，或者勒紧裤腰带支援粮食之类的。
因此只要听信就行，甚至所谓的民怨沸腾都没有，这让不少有心人都惊掉了下巴，不明白为啥老百姓突然不反对打仗了。
要知道，从五月前后，神宗皇帝秘密议事，商讨南征的时候，朝廷中枢的大相公们那是集体反对。
而且反对的意见很统一——害怕连年征战，导致民生凋敝，民怨沸腾，百姓恐有不满，酿成民变。
神宗皇帝最后和韩明交换意见后，觉得可以借南征之事尝试试探民间百姓的风声，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则是把好不容易有点存量的‘含嘉仓’给提前打开了，只等前线陷入持久战，就立马出粮平抑国内市场，保证基础民生。
结果没想到老百姓对于打仗这事还挺热衷，在他们的眼里，只要战争结束，他们就能获得新土地。
然后就有了新粮产地，扩大粮食产量，吃的就多了。
然后就是当地出现的市场空缺，他们也能率先抢占，从中获利，提升财富积累。
这些好处让老百姓暂时忽视了战争扩张下的其余问题，这就足够了。
只要民生稳定，那么朝廷完全可以空出手解决剩下杂七杂八的问题。
在南军斩杀徐百祥正式出兵后，交趾李朝也立刻反应过来，开始在升龙（今河内）一带部署兵力。
虽然大多数兵力被李常杰带领南下伐占城和真腊，但是都城附近还是留有兵力。
包括一些小城池都被交趾李朝放弃，纷纷退回升龙，保证京畿重地安全。
同时李圣宗李日尊急发旨意，要求李常杰和占城、真腊停战谈判，回师援京。
可惜现在三国打出了真火，一时间可不是想停战就能停战的。
交趾李朝的局势急转直下，到了危机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