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主殿,姚安恕一如往常一样开始清扫神像,掸子轻轻拍打灰尘,沾水的抹布擦去污渍,一切有条不紊。
她不擅长接受他人的爱和关心,也不擅长向他人表达爱和关心,很多时候面对姚城主她会下意识的躲避,即便到了此时此刻,她依然靠着找一点活儿来分散自己的思绪。
听声音,外面聚集的乡亲们应该走了,他们八成是簇拥着那个老郎中去山里采药了。
她其实有几个方法能帮姚城主吊命,甚至如果想找,还能更多,但吊着的命一定很苦,而且很累。
姚城主这辈子就是累成这样的,她不想对方继续受累了。
思绪似乎也没有被分散,她如此想着。
忽然寺庙的墙外隐隐有脚步声临近,她微微皱眉,这些日子,乡亲们没有大事是不会麻烦自己的,但这个脚步却直奔寺庙而来,并且停在了寺庙门口。
想来是外乡人。
她此时心情烦闷,并不打算开门,依然安静的清理着石像。
但来人似乎也很决绝,对方在门口驻足片刻,见并无人迎出,竟然伸手直接推开了寺庙的门!
庙门吱呀而开,姚安恕缓缓转过头,眼中带着不喜,但随即便被微微的疑惑取代。
只见自己的小庙门前,竟然站着一个和尚。
在南洲和尚是并不常见的,大多都是些老弱之流,零星的寺庙也不过是藏于深山,过着苦修的生活。
但眼前这个和尚却与南洲佛教的氛围完全不同,他很年轻很英俊,甚至可以说是高大挺拔!
他的袈裟无比的精致,神情里带着清爽的笑意,是那种一眼就让人觉得舒服的人。
“阿弥陀佛。”
年轻和尚恭敬地对着姚安恕双手合十行礼。
姚安恕没有回答只是皱着眉回头继续清理佛像。
于是和尚继续道:“在下法号‘善缘’,乃是南洲小庙波罗寺的弟子,按照辈分,应该您应该算是我的师叔祖,故而您直呼我法号就可。”
他讲话很清晰,态度也很端正,笑的更是无懈可击,可姚安恕的眉毛依然没有放下来,她一边擦拭着神像最后没有清理地方,一边开口道:“我和你算什么辈分?”
毕竟她从未见过此人。
“波罗一系最早出自婆娑大宗迦叶座下觉悔师父,而三心两愿菩萨则传至阿难尊者座下知了大和尚,知了大和尚与觉悔师父应当属于同门师兄弟,那您自然也就是我的师叔祖。”
善缘一边说一边迈步走入了小庙,他颇为好奇地左右打量这个不大也不算精致的寺庙,直到走到主殿前,才归拢神情,小心的跨过主殿大门,对着那盘坐与莲花上的佛像认真行礼。
姚安恕将抹布换面,继续擦拭,嘴里则提醒道:“我记得迦叶与阿难两位尊者,都曾希望阻止我进入佛宗体系,到如今我也未曾联系佛宗大道。你认我,岂不是和整个佛宗对着干?”
这还真不是瞎说,姚安恕的佛法从未被佛宗所认可,甚至理论上应该是被佛宗所排挤的,之所以如今能相对安逸的存在到如今,一是因为二者距离太远,南洲太偏,佛宗也没有腾出手而已。
二是考虑了唐真、知了和尚的人情。
神像终于擦拭完了,姚安恕将脏兮兮的抹布浸入水盆中投洗,嘴里上继续道:“不论你是来调查我如今的情况的,还是来替佛宗来阻挠我修行的,烦请抓紧一些,我最近比较忙。”
毛巾拧紧,水珠干净利落的落入了盆里。
她摊开抹布放到一边,然后擦拭干净手上的水,终于有时间正面看了一眼这位突如其来的访客。
“您多虑了。”善缘和尚缓缓摇头,“您的佛法确实有些偏离佛宗的道路,但佛法本就广阔包容,而且如今我宗情况很乱,也不会为了一些小分歧就来与您交恶。”
他说的很诚恳,好像当初知了和尚强闯玉屏山没有发生过一样。
“既然佛宗的情况那么乱,你又来找我做什么?”姚安恕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此时的她并不想凑热闹,只希望麻烦赶紧离开,她一会还要给姚城主熬药。
“我等在如此偏远的南洲同属佛门,自然该有拜访之谊。”善缘和尚笑着道。
“你如果听不懂我说话,那便可以走了,我说了我很忙,不想猜哑谜,也不想打机锋。”姚安恕的脸上不见喜怒,但是话语里满是冷漠的拒绝,不论对方想干什么,她现在只想安静的待在这个小庙里,陪伴那个衰老的名叫父亲的男人。
善缘和尚颇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师叔祖莫怪,习惯难改,我并无意耽误您的时间。”
说罢他又鞠躬行礼,这一次姚安恕不再废话,直接迈步走向了殿外,不论是谁,波罗寺也好,佛宗也罢,对她有什么样的安排,她都不打算继续听了。
素袍迈过门槛,年轻温和的嗓音响起。
“我佛宗有一个救姚城主的好方法。”
于是素袍停在了门槛之上,女子缓缓回过头,眼睛里没有不耐烦和冷漠,此时的她才真的想是一个小寺庙的主持,面对香火客笑容满面,热情洋溢。
“什么好方法?”她偏着头笑着问。
善缘和尚回转过身,看着对方笑意满满的眼睛,回以同样的笑容。
“您可听闻过——”
“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