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房门后黑瞎子瞬间就变了一番与先前截然不同的面孔，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仿佛藏着无数的秘密和痛苦。
他从口袋里掏出半盒卷烟抽了一根又一根，口中吞吐的烟雾就像他此时杂乱的思绪，手中的打火机上的火苗熄灭又重燃，重燃又复灭。
折腾了半宿，天已经放亮，黑瞎子周围已然是一地的烟头，“哑巴，你现在心里一定在笑话我吧！”
张起灵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他知道，黑瞎子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一个能够理解他内心痛苦的人。
黑瞎子本也没打算得到张起灵的回应，他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哑巴，你懂那种将所爱之人亲手送给别人的那种感受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张起灵眼眸闪烁。
他懂……
黑瞎子突然苦笑了一下，“也是，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懂？”
黑瞎子忽感手指微微一烫，他低下头，才发现手中的烟不知在何时已经燃尽，他怔愣了一下，轻轻地将烟头扔在地上，然后用脚踩灭。
“你知道吗，哑巴，在我还是北平城里那一个无忧无虑的小王爷的时候，曾经的梦想是平稳的度过我的余生，可那一场变故，彻底摧毁了我的一切，我以为我的一生就只能那样浑浑噩噩的度过，”黑瞎子看向初升太阳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继而回头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可我遇到了他……”黑瞎子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似乎在回味着什么，“他的血可以帮我压制眼伤，起初我的确只是想试试通过他的血治好我的眼睛，可是后来，当我越和他相处，越发现我一颗心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更加不舍得通过伤害他的方式治病，我看的出来在我们这一群人里他对陈皮最为特殊，只是他自己看不清楚。”
张起灵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瞎……”
黑瞎子想也不想就打断了张起灵的话，“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我的行为很自私，毕竟人总是要死的，以前我努力活着只是因为我想活着，遇到阿霁之后，我想活着，只是因为他，如果陈皮能好好的保护他，我可以一辈子不计回报的为他做事。”
他的话里带着洒脱，可这话落在张起灵耳朵里，让这位半个空壳子的张家族长心里发虚。
毕竟，他是来带云雪霁回青铜门的。
他无法想象，如果云雪霁回了青铜门，自己会不会被整个九门追杀？
仔细想想，自己被追杀的可能性几乎为百分之百。
张起灵一直不说话，黑瞎子还以为张起灵是认同自己的做法，压根不知道对方是因为心虚不知该说什么好。
也幸亏张起灵面部表情控制的好，要不然还真得被已然忘记询问张起灵最初来意的黑瞎子发现破绽。
黑瞎子本来还打算再说两句，房里面突然传来陈皮的声音。
“如棠，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们了！如果你下次还是如此，不加思考就去做如此危险的事情，我绝不答应！”
黑瞎子和张起灵瞬间推门而入。
云雪霁此时已经被陈皮扶起靠在床背上，全身上下只穿了一层单薄的里衣，那里衣用的还是上好的软烟罗。
从里到外都不见一丝血污，布料若隐若现，让纯情的张起灵耳朵根子瞬间红透。
不过像这种换衣服的事情，昏迷中的云雪霁可做不了，只能是陈皮所为。
再看看八仙桌上的铁盆里的污血和一地的血衣，在他们守在门口的时候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陈皮在为云雪霁清洗身体时就发现了不对劲，眼下人已经醒了，他迫不及待的提出自己的疑问，“如棠……你的眼睛？”
“眼睛”二字在黑瞎子和张起灵耳朵里如猛雷般炸响。
完蛋！
是他们大意了！
阿霁（雪霁）我们对不住你……
黑瞎子在那里一阵猛咳，差点将自己的肺管子都给咳出来。
张起灵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尴尬二字，要不是眼前的人是云雪霁，他真的想转头就走。
有的时候真的很想报警！
云雪霁听到陈皮的话，那只伸出去想要推开陈皮盖在自己左手的那只温热的手僵在了半空。
陈皮纵观在场所有人的反应，忽然福至心灵，“这意思是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对吗？”
黑瞎子伸出一只尔康手，“陈皮……不！四爷？不是你听我狡……解释！”
云雪霁低着头像极了一个犯错的小孩子，“对不起……”
看到云雪霁示弱，陈皮那颗差一点发怒的心瞬间就泄了气势，“如棠，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给你能够放开心胸接纳我，诉说一切心事的底气。”
云雪霁沉默了一会儿，心里挣扎很久才抬头看向陈皮。
其实他一直没有告诉别人包括栾羽，他从第一个世界之后心里一直以为自己所为所爱之人，不过是他们已经规定好的既定路线。
他不想走这条路，可又不受控制的，无法脱离这条轨道。
每一次当他快从深渊底部挣扎上来的时候都会被一双手重新重重的按压回去，那种无力感给他带来了一种不确信和窒息感。
他不信栾羽，不信陈皮，甚至不敢相信任何人。
要不是这次汪家人把他闹的过于烦倦，他也不会大开杀戒，当然也有可能，这才是他的本性。
可……他真的可以相信陈皮吗？
相信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人？
云雪霁茫然地看向陈皮。
陈皮一把手将云雪霁狠狠的抱进自己的怀里，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如棠，这辈子，你只能信我。”
云雪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弄得有些懵，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渐渐地软了下来，闭上眼睛心里暖暖的。
他的双臂环上陈皮健壮的腰，算是给了他回应。
云雪霁忽觉脑中震响，心头激发出血肉，竟生成了一颗完整的莲心。
他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喜欢上了一个，本不该喜欢的人。
云间小院一道天雷落到了栾羽身上，这天雷泾渭分明到了只劈到了他一个人身上，并未波及那些张起灵养的鸡。
栾羽从鸡笼里钻出来，全身那好看的白色绒毛此刻都已经碳化，张嘴吐出一口黑气，一只小爪子指天长啸。
“鸿钧你丫的，不就是雪霁突破了他的情欲吗，至于拿天雷来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