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们被带到一处巨大的石砌库房前。
库房的门是整块黑石打造，上面刻满了镇压邪祟的符文，院子里堆积着数不清的大箱子，每个箱子都用黑色符箓层层封印，符箓上的朱砂闪烁着微弱的红光，不知里面藏着什么。
院子空地上，停放着数十辆手拉木质板车，车辕上拴着粗麻绳，样式简陋得像凡间农村的架车子，显然是用来运输这些箱子的。
“快点！都给老子动起来！”
黑色面具将军挥舞着骨鞭，厉声叫骂。
“一个时辰之内要是装不完车，个个都得挨鞭子！”
我混在鬼奴队伍里，跟着其他红面罗刹一起搬运箱子。
刚一入手，便觉箱子出奇的沉重，仿佛里面装的不是货物，而是整块玄铁。
这些罗刹鬼本是冥界阴族，无需饮食，更不用凡间粮草，那这些箱子里到底是什么？难道是军械？
还是……更邪门的东西？
正思忖着要不要找机会偷偷撬开一只箱子看看，身旁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响。一个红面罗刹鬼奴显然力竭，抱着箱子踉跄几步，重重摔倒在地。
他怀里的箱子摔开了一条缝，数十个拳头大小的陶罐从里面滚了出来，骨碌碌散了一地。
有几个陶罐撞在石板上碎裂开来，黑色黏糊糊的液体淌了一地，散发出一股类似腐肉混合着硫磺的刺鼻恶臭。
闻到气味的瞬间，我心中猛地一震。
这液体里竟蕴含着极其浓郁的阴气，比黯幽断河的冥水还要纯粹，甚至带着一丝噬魂的霸道！
“我得靠近看看。”
我不动声色，连忙假装去搀扶那摔倒的鬼奴，目光却快速扫过那些碎裂的陶罐。
里面除了黑色液体，似乎还沉着一些细小的骨头，似乎像是……孩童的指骨？
刚将那鬼奴拉起来，他脸上突然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眼睛死死盯着我的身后。
“啪！”
一根带着倒刺的骨鞭狠狠抽在我的背上，火辣辣的疼瞬间蔓延开来。
以我阎君法身的修为，这点伤势不过是皮肉之苦，但此刻必须演戏。
我顺势惨叫一声，踉跄着扑倒在地，在地上翻滚起来，装作痛不欲生的样子。
黑色面具将军快步走了过来，骨鞭在我和那摔倒的鬼奴之间劈啪挥舞，骂道：
“废物！踏马的连个箱子都搬不稳，留着你们有什么用！”
我只好配合着哀嚎，那鬼奴却实在扛不住了，被骨鞭抽中几下后，身形竟变得有些透明，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魂飞魄散。
再这样下去，他必死无疑！
而我也会因多管闲事遭到更严厉的对待。
我眼珠一转，趁着那罗刹将军挥鞭的间隙，用嘶哑的声音喊道：
“将军息怒！”
将军的鞭子顿在半空，冷冷盯着我。
我连忙匍匐在地，装作畏惧的样子。
“将军，运送物资的任务紧急，您还是先留我们一条狗命，让我们抓紧时间干活吧！要是我们现在魂飞魄散了，将军还得再去征召其他鬼奴，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若是耽误了陛下的圣战，不但我们这些奴才担待不起，恐怕将军您也……”
“闭嘴！”
将军厉声打断，显然被说中了要害。他瞪了我们半晌，终于收起骨鞭，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草，妈的。算你们识相！
“低贱的奴才，都给老子好好干！再敢出半点差错，就把你们炼制成腐骨膏，运往前线喂那些修罗兵！”
我和那个鬼奴连忙磕头应诺，不敢再多言。
回到搬运队伍中，我偷偷瞥了一眼那些黑色液体，心中疑窦更深。
腐骨膏？
难道这些东西，竟是用来喂养修罗鬼兵的？
黄飞豹囤积这么多阴邪之物，他所谓的“圣战”，恐怕比预想中还要阴毒。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埋头搬运箱子，只是这一次，指尖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必须尽快查清这些箱子的底细，这或许就是破局的关键。
刚才被我救下来的那个红面罗刹鬼奴离我最近，他的耳力颇尖，听到我身旁箱子传来细微的“咔嚓”声，他脸上倏地一惊，连忙飞快扫视四周。
见其他鬼奴都在埋头苦干，无人留意这边，便不动声色地往我身前挪了挪，用身子挡住我的动作，压低声音说道：
“别乱碰！这里面是腐骨膏、幽冥散，还有熬了百年的尸油和剥来的人皮……我被征召过好几次了，绝对错不了。”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后怕。
“看你刚才救我的份上，我劝你别太好奇，这东西可沾不得。小则像刚才那样挨顿毒打，大则……就跟那个叫大强的一样，直接被砍了脑袋！”
我心中一震，抬眼看向他。
这罗刹鬼奴的红色面具下，眼神虽有畏惧，却透着几分真诚。
本以为这罗刹界的鬼物个个残暴嗜血，如今看来，并非所有罗刹都甘愿追随黄飞豹与地府为敌！
只是他们身为最低等的鬼奴，地位卑贱如尘埃，即便有心，也根本没有任何话语权。
但此刻我孤身深入罗刹界，处处是陷阱，实在不敢轻易相信任何“同类”。
说不定这看似提醒的话语，正是试探我的圈套！
“嗯。”
于是我沉默着，没有回应，只是加快了搬运的动作，同时彻底放弃了探查箱子里东西的念头。
那鬼奴见我不作声，也识趣地闭了嘴，继续埋头推车，只是偶尔会用余光悄悄瞥我一眼，似乎想从我的反应里看出些什么。
队伍里再无人敢懈怠，沉重的箱子被一个个搬上板车，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黑色面具将军在一旁来回踱步，骨鞭时不时在手中甩得噼啪作响，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个鬼奴，稍有迟缓便是一声厉喝。
我一边推车，一边暗自琢磨。
腐骨膏、幽冥散……这些都是阴邪至极的东西，显然是用来助战的。
黄飞豹囤积这么多阴物，看来他对地府的攻势，怕是已经箭在弦上了。
而这个悄悄提醒我的罗刹鬼奴，究竟是敌是友，还需再观察观察。
板车渐渐装满，黑色面具将军看了一眼天色，厉声喝道：
“都他妈给我套上绳子，拉车！天黑前必须赶到青岱山罗刹营地！”
我和其他鬼奴一同俯身，将粗麻绳套在肩上。
绳子勒进灵魂皮肉，传来阵阵刺痛，但没鬼敢有丝毫怨言。
长长的车队缓缓驶出库房，朝着城外的青岱山方向进发，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浩劫，奏响序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