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地中央，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敏捷地穿梭于高速移动的机械臂之间。那些金属臂末端装有钝器，每一次挥动都带着足以击碎骨肉的力度。
小女孩的动作干净利落，但明显体力不支，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艾拉！\"司南忍不住喊出声。
女孩身形一顿，转头望来。那一瞬间的分神让一记机械重击狠狠扫过她的肩膀，她闷哼一声，踉跄着摔倒在地。
\"艾拉！\"司南的心猛地揪紧，不顾一切地冲进训练区。机械臂感应到新的入侵者，立刻调转方向朝她袭来。
\"妈咪小心！\"伊莎贝拉惊呼。
司南灵活地俯身躲过，扑到艾拉身边，一把将小女孩护在怀里。
机械臂在即将击中她的瞬间突然停滞，随后缓缓收回——显然是控制系统被人为干预了。
\"Nancy姐姐！\"艾拉仰起脸，眼睛里盛满惊喜，完全不顾自己肩膀的淤青，\"你醒了！\"
司南的手指颤抖着检查她的伤势。女孩的胳膊上布满新旧交错的伤痕，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泛着红肿。她的胸口一阵刺痛：\"莱德叔叔每天都让你做这种训练？\"
艾拉满不在乎地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这不算什么。上次的格斗课才疼呢，我断了两根肋骨。\"她说着竟露出一个骄傲的笑容，\"但我把陪练的机械人拆了！\"
司南的眼眶发热。她记忆中的艾拉还是那个在伊斯坦布尔躺在病床上，昏迷不省人事。在Y国时，怯生生躲在自己身后，说话小小声的小女孩。
而现在……
\"我帮你包扎。\"她柔声道，扯下自己袖口的一块布料。
\"不用啦，\"艾拉灵活地跳起来，转了个圈，\"莱德先生说伤口愈合得快才能变强。而且——\"她压低声音，狡黠地眨眨眼，\"我偷偷藏了止痛凝胶，比包扎管用多了。\"
司南怔怔地看着她。这个八岁的孩子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坚韧，却也失去了普通孩子应有的脆弱。
她不知道该为艾拉的成长欣慰，还是该为这种被迫的早熟心疼。
\"为什么这么拼命训练？\"她轻声问。
艾拉的笑容淡了些。她望向深海，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入冰原：\"因为我要变得足够强，强到能保护重要的人。\"她转头凝视司南，\"就像你当初保护我一样。\"
司南的心脏剧烈收缩。她将艾拉紧紧搂进怀里，感受着女孩瘦小却充满力量的身躯。在无人看见的角度，一滴泪砸在艾拉的训练服上。
\"你已经很强了，\"司南在她耳边轻声说，\"但你还是个孩子，以后还是由我来保护你们。\"
这时，伊莎贝拉撅起小嘴，双手叉腰站在艾拉面前：\"艾拉，你犯规了。我们约定好的，你不能叫妈咪为姐姐，不然我怎么办？\"
艾拉的身体明显僵住了，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训练服的衣角。司南感觉到怀中的小女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Isabella……”司南刚想开口，却看见艾拉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慌乱和歉意。
\"对不起！\"艾拉后退一步，对着伊莎贝拉深深鞠躬，\"我、我一时忘记了...伊莎贝拉小姐...\"
这个生疏的称呼让司南心头一紧。她注意到艾拉说\"伊莎贝拉小姐\"时，嘴唇不自觉地颤抖着。
伊莎贝拉也愣住了，她跑上前拉住艾拉的手：\"你干嘛这样叫我？我说过我们是好姐妹的！\"
艾拉的眼神飘向训练场角落的监控摄像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可是莱德先生说...\"
\"我会跟爹地说的！\"伊莎贝拉牵着司南的手，撒娇道:\"妈咪，你快告诉艾拉，她也可以叫你妈咪！\"
“好！”司南笑容温润，不自觉带着母爱的慈祥，轻轻捧起艾拉的脸。女孩的眼眶发红，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司南注意到她下唇有一排细小的牙印——那是她刚才自己咬出来的。
\"艾拉，\"司南用拇指擦去她脸上混着灰尘的汗水，\"你愿意做我的女儿吗？\"
艾拉的眼睛瞬间睁大，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她的小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的肉里。
\"我...我可以吗？\"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可是莱德先生说...我只是...\"
\"你是艾拉，勇敢坚强的艾拉，\"司南坚定地打断她，\"是我和Isabella都深爱的艾拉。我说可以就可以。\"
一滴眼泪终于冲破防线，顺着艾拉的脸颊滚落。她张开嘴想说什么，却突然警觉地看向司南身后。
司南顺着她的视线转头，看见莱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训练场入口，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Nancy，我想我们需要谈谈。\"莱德温润的声音在门口想起。
艾拉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司南身后躲。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司南有些诧异。
她站起身，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
\"好！莱德叔叔。\"司南的声音异常平静，她正想问问他为何让艾拉接受如此严苛的训练。
莱德轻轻拍了拍手，温和地对孩子们说：\"Isabella，带弟弟和艾拉去花园玩吧，我和你们妈咪有话要说。\"
伊莎贝拉乖巧地点头，一手牵起司敬航，一手拉住艾拉：\"走吧！我们去摘草莓！\"
艾拉迟疑地看了司南一眼，见她微微点头，才跟着伊莎贝拉离开。但临走前，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莱德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安。
等孩子们的脚步声远去，司南直接开口：\"莱德叔叔，为什么让艾拉接受这么严苛的训练？她才八岁。\"
莱德神色平静，走到训练场的控制台前，手指轻轻划过机械臂的操作面板：\"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自己的选择？\"司南皱眉，\"她只是个孩子，根本不知道这种训练意味着什么。\"
莱德抬眸看她，眼神深邃：\"Nancy，艾拉不是普通的孩子。她的父亲是伊斯坦布尔市长，军事政变失败后，她的母亲被处决，父亲至今下落不明。这一切她很清楚。\"
司南心头一震，手指微微收紧：\"所以……她想报仇？\"
\"是的。\"莱德点头，\"她主动找我，第一句话，就是问我能不能教她变强。\"
司南沉默片刻，又问：\"那为什么她称呼Isabella为'小姐'？\"
莱德的目光微微闪动：\"因为……我希望她能成为Isabella的守护者。\"
司南猛地抬头，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你想把她培养成第二个久美子？\"
莱德没有否认，只是低声道：\"她需要目标，而Isabella需要保护。这很公平。\"
司南的胸口一阵发闷：\"不，这不公平。艾拉不是工具，她是个活生生的孩子！她应该有自己的选择，而不是被塑造成谁的影子！\"
莱德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后，轻叹一声：\"Nancy，你总是这样，把所有人都当成需要保护的对象。但世界不是这样的，有些人注定要走不同的路。\"
司南深吸一口气，直视他的眼睛：\"那至少，让她自己选择。而不是让她活在'必须报恩'的阴影下。\"
莱德沉默良久，最终微微颔首：\"好，我会给她选择的机会。\"
司南稍稍松了口气，但心里仍有一丝不安。她转身准备离开，却在门口停下脚步：\"莱德叔叔……\"
\"嗯？\"
\"别让她变成第二个久美子。\"司南低声道，\"如果可以，我希望艾拉能放下仇恨，开心地活着。\"
莱德的目光微微暗沉，没有回答。
司南走出训练场，阳光洒在她身上，却驱散不了心底的寒意。远处，艾拉正和伊莎贝拉在花园里追逐嬉戏，笑声清脆。
可她知道，在那孩子的笑容背后，藏着太多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重。